涂霄凶狠地瞪了慕微一眼，要是换做往日也早就怼回去了，只不过现在他心里又烦又闷的，一点开口的兴致都没有。
不耐烦地拉起被子蒙住头脸，涂霄拒绝跟这个越来越让人讨厌的慕微交流。
“你别忘了你对老师做过了什么？”慕微边说着边绕过病床把床头柜上被冷落的蛋糕重新拿在手上，“别看老师闷不吭声一副柔柔顺顺的样儿，咬人的狗可不叫，你呢，小心别着了道。”
“滚蛋！”涂霄一脚踹开了被子，一骨碌从床上蹦起来，看那架势好似要跟慕微干上一架，只是人还没站稳，就突然抱住肚子“嘭”地一声倒回床上去，一张俊脸惨白惨白的。
慕微提着蛋糕麻利地滚了，经过护士站时还好心地给病房里痛得要死要活的涂霄叫了护士。
从电梯里出来，一眼就瞧见坐在过道休息椅上的言笑，看样子，她在等他。
慕微不自觉地扬起唇角，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怎么？小叔走了？没等你？”慕微明知故问，边说着还边把手上的蛋糕又往言笑怀里放。
言笑抬手挡住，“我不要。”冷淡地看着慕微，“你骗我，是不是？”
慕微笑起来，露出了两颗小虎牙，“这么晚了我请老师吃饭。”既不正面回应，也没给言笑开口拒绝的机会，慕微抓住言笑的手直接把人拉起来，“走吧。”
正值下班高峰期，车堵了老长一条，慕微心情却是不错，嘴里哼着不知什么小调，嘴角还隐约有丝笑意。言笑坐在副驾驶座上，一直静静地望着车窗外。在一片嘈杂中，车内的氛围倒显得融洽安适。
近一个半钟头后才到了那家慕微嘴里说的不错的饭店。
是一家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饭店，言笑心里倒有些疑惑，慕微这么大费周章就为了带她到这样一家饭店？慕微下车后就去拉言笑的手，被言笑用力甩开，他也无所谓，笑吟吟地走在言笑身旁。
轻车熟路地带着言笑进了二楼一间包厢，慕微紧挨着言笑坐下，站在一边的服务员似是跟慕微很熟，朝慕微微笑着说：“您今天还是那几道？”慕微点了下头，那服务员没有二话直接出了包厢，还小心翼翼地把包厢门关紧了。
包厢里很安静。
慕微单手撑着腮帮侧头看着言笑，言笑顶着慕微并不什么让人舒服的目光垂眼看着在手指间翻来覆去的没有拆封的筷子。
“老师过去也是这样，上菜前要是无聊总会耍着筷子玩。”慕微突然开口道。
言笑手上一顿，不过也只是瞬息的功夫，她只做没听见，手里又接着翻弄着那双筷子。
慕微也没再开口，沉默着，却仍是直直地盯着言笑看。
上菜很快，并不是什么珍馐佳肴，卖相极普通的几道小菜，跟通身高雅气质的慕微一点也不相称。慕微举筷尝了几口，仿若无比满意，各道小菜都给言笑夹了一些，目光热切地望着言笑：“老师尝尝，你会喜欢的。”
言笑没有去动面前各式小菜已经堆冒尖的小碗，自己伸长手夹了块红烧茄子。味道还行，但满大街十有八九的饭店都是可以烧出这个等级来的，言笑不知慕微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也不想浪费时间去做猜想，便完全不去理会慕微，自顾自吃得还挺开心。还别说，这些小菜品相普通味道普通，但还真就对了言笑的胃口。
被冷落了的慕微一点也不恼，似乎还很开心，他自个儿也不动筷，只看着言笑在那吃饭，眉眼含笑毫不遮掩地荡漾出一股子宠溺的味道。
慕微一直看着言笑，亏得言笑心理素质过硬，不然在这样灼灼的注视下这顿饭还挺难吃下去的。直到言笑停筷，慕微才慢悠悠地拿起筷子吃起凉饭剩菜。
言笑不管他，点开手机自己在一边刷着。
张爱笑又给她发了两个视频，不用看就知道又是那些下流东西，言笑没去点开，掠了过去看下面的留言，都是些没羞没臊的话。只不过被字里行间别样浓重的情意包围着，言笑不由地弯起了唇角，心头不可抑止地有些暖乎乎的感觉。言笑想，这张爱笑真是有毒！
“看什么呢？这么高兴。”不等言笑反应，慕微眼疾手快地从言笑手里抽出手机，眼角余光快速地扫了眼手机屏。慕微状若随意地把手机屏幕朝下搁在桌上，压下心底骤起的晦暗暴戾，他微微笑着把面前的一杯酸奶往言笑跟前轻轻一推，“是张师傅亲手做的老酸奶，你过去一直很喜欢，有好多回你都特地跑他店里去买上一箱子放冰箱里……我去你宿舍的时候你还请我吃过……”慕微笑意微敛，垂眸沉默了片刻，再抬眼便直直看进言笑眼里，“老师，你还记得吗？”
言笑没有移开视线：“不记得。”
“是吗？”慕微又笑了笑，“已经不记得了吗？”语气有些落寞，只是脸上还是带着笑，“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记得也正常。”他手指轻轻点了点那杯酸奶，示意言笑，“味道很正宗，老师尝一口。”
那一小杯酸奶只是几口的量，言笑吃得很快，只不过身边有个似乎很执拗于忆往昔的慕微却是絮叨得没完，很烦。言笑皱了皱眉头，把不耐烦呈现在脸上。一直注意着她的慕微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耐。他闭了嘴。
一小段时间极其压抑的静默后，慕微站起身，这时候，他脸上终于没有了笑容。
“走吧。”慕微说。
回去的路上，慕微车开得很慢。
“老师请过我三次，一次是我语文及格了，一次是班级得了面卫生锦旗，还有回是我生日，都是去的张师傅的店里。老师你很喜欢吃张师傅做的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搬走的，有段时间特想老师，就想到那家店里去吃饭，过去吃饭的时候才发现饭店已经改成了奶茶店……我到处打听，后来知道张师傅搬到了这里……这几年我有空就过来……今天吃的几道菜都是我们过去一起点过的……”慕微缓缓说着，“老师，我都记得，没有忘记过。”慕微侧过头看了眼言笑，突然低低笑了声，“现在想起来，老师你过去对我其实还挺好的。”
一直规矩搁在腿上的双手倏地用力捏紧，言笑猛地转头望向窗外，只有这样，她才能遏制住自己讥笑出声。
慕微怎么会不知道言笑心里在想什么？他的老师此刻在心里定是狠狠诅咒着他吧。
唇边还带着未消散去的笑意，慕微眼神幽冷地望着车前方。
他刚才说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