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渊其实是一片连绵的山脉,里面的妖修众多,是除了妄海以外妖修最多的地方。与妄海上与世无争的妖修不同,九重渊里多的是野心勃勃的妖修,也因此,九重渊对人类修士来说算是个高危地区。
妖修内部并不是团结一致,慕强与强欲是自远古就流淌在他们血液中的一部分。
种族不同,性情不同。食草的瞧不起食肉的,强壮的鄙夷狡诈的,山川灵物所化又自认比动物化人要高一等,哪怕是如今九重渊里的妖王也拿有些族群无可奈何。
比起人修所欲大多向天,如“我命由我不由天”,又或“人之道,我之道”,这类欲望大多出自超越本我,以期成仙;妖修与生俱来的长久寿命与强大,让他们的欲望更多的争对比自己更强大的对象,对于虚无缥缈的天道是半点兴趣也没有的——
“对妖修而言,慕强是真的,臣服于强者也是真的……”星子寂寥两三点,趁着夜色,蓝如浔与柳闻从踏入了九重渊的边界,这一路上柳闻从将一些秘闻道与蓝如浔,好让她更清楚一些妖族的事。
柳闻从裹着一袭黑袍,兜帽遮住脸,只露出个下巴,沉着声将数百年前的旧事缓缓道来。
四百年前,如今的妖王还是个处处被钳制的小妖,因为其善言,又通人妖魔三族文字典籍,被当时明元楼的楼主送予前妖王,浮鸠。
浮鸠是个女妖,容色甚美,不似这人间客。当时人妖两族关系甚恰,有传闻那个时候还只是言真人的七星上尊一见浮鸠入相思,称其美如日月,又清雅端方,见之忘俗,茶饭不思辗转反侧矣。
而与寻常妖族不一样,浮鸠不仅容貌清雅,心肠也是一等一的好,却又不拖泥带水,该赏该罚自有一番肚量,在她的治下妖族不得杀人修,与妄海、天魔城等势力都有交好。本人更是一心求道,走的是极道却无半分极道中人的痴狂。
“但是这位浮鸠妖王,一直没有人知道她的真身是什么。”
蓝如浔落后柳闻从半步,听他言语之中带了点奇妙的喑哑,在兜帽下挑了挑眉。
她是半妖,妖族修得金丹后会获得传承,名曰法门。这蓝如浔就是她的法门,名轮回。
取本体三分之一金丹,三滴心头血,一捧造化土,再一盅骨酒,容貌,年龄,根骨,只要不越过本体,就能造出个完整的“另一个自己”来,而她只需分一缕神念,便能在这世间同时用两个身份行走,哪怕是面对面,也没人能猜出来是同一人。
而蓝如浔最早的年龄不过四岁,五岁那年就被净月谷老谷主带回去,与柳闻从相处那么多年,当得上一句青梅竹马。
当柳闻从说起浮鸠的时候,怎么也不该用妖王称呼她,倒不是说成王败寇什么的,而是如今的妖王是出了名的听到有人喊浮鸠妖王便发疯——
灭人宗门,断人传承的疯。
而他们如今已踏入九重渊,妖王的地盘上他就这么大喇喇的开口,竟是一点都没顾及妖王的面子。
看来她这位师兄经历了不少啊。
蓝如浔心思绕了又绕,面上却一寒,直接道:“掌门,慎言。”
柳闻从被她一堵,又气又好笑:“这都出来了,你还喊我掌门么?”
蓝如浔不说话了,闭上嘴权当自己是个哑巴。
柳闻从瞥了身边一眼,黑压压一片中蓝如浔白的发光的指尖尤其明显,心里一时堵得慌,也懒得继续给自己添堵,顿了顿继续说。
“浮鸠乃吞佛一族。”夜里尤为安静,他们站在九重渊的边界,风声中柳闻从的声音带上了一点沙哑,“吞佛是妖族给他们的名号,对妖族这种不怕仙不怕魔,独独怕佛的一族来说,这已经是最高的赞誉了。”
吞佛一族原名息莲,属草木妖精一类,而草木化身,是出了名的低战力。只有吞佛一族这个怪胎,其族人这世间无一物不能化,只要沾上了他们的气息,器物也好,血肉躯体也好,有形的无形的,通通是他们的养料,猎物是生是死全在一念之间。因此,这一族陨落的时间也格外的快,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不过一颗沙砾。
本来,浮鸠本体是息莲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坏处,甚至大大加深了她的威慑力。可偏偏就在一次闭关时,她不见了。
与此同时人间的城池已被妖气弥漫,以西与修仙界接壤的地方妖气冲天,包围之处人息全无,蔓延速度之快,在修仙界众人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师妹你可能没见过。气势汹汹的妖气,扎根在土壤中吸取灵气的植根……还有那铺天盖地的息莲。”
蓝如浔的身姿像一把剑,在寒风中一动不动。
息莲生长速度非常快,往往是刚清完一片,人还没有退出去就已经长了出来,硬生生的将人困死在里面。
一时之间,人魔妖三族都伤了不小的元气,拿以狂妄姿态拼命生长,占领地盘的息莲无可奈何。
浮鸠因此被推上了风尖浪口再之后……”柳闻从还待继续往下讲,就被身边猛然窜出去的身影吓得闭了嘴。
黑袍顺着身体曲线勾勒出山峦起伏,兜帽从头顶滑落,露出蓝如浔乌黑的发,白玉的脸,月光下有种惊心动魄的美,让人误以为看到了月宫仙子。
而她的美貌,一点儿也比不上她眼中的杀气尖锐,手中锋芒可怕,宛如闪电一样,剑尖蕴含着一点剑光,朝夜色中摆动的黑暗劈去。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