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他用一把匕首划开她纤弱的手腕。他端详着苍白指尖沾上的血色。
止不住地滑落的血流染红苍白的大理石砖。一丝夜风从微开的窗里溜进来,腾起一缕尘埃。
她眼中所见,不过映射进屋内的皎洁月色罢了。
眼神逐渐恍惚,直到看不见了,她才在扶手椅中睡着了。她的睫毛映着月光,发丝柔柔地挂在肩上,没有血色的小脸微斜向一侧。舍不得让她醒来……
他用悲悯的眼神凝视着她的脸庞。他空洞的微笑映在窗玻璃上。
窗外的街道上,救护车和警笛的喧闹划破此刻的宁静
眼前是模糊的晃眼的白光。
“我是到天堂了吗?……天堂这么亮吗?”
她的思维愈发混乱,而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一盏再普通不过的吸顶灯把整间房间照得像白天一样亮,四周的墙面白得略显刺眼,与窗外死寂般的黑暗形成鲜明反差。很显然,这里不是天堂,而更像是医院。
她试探着活动了一下手指,转动了一下手腕。她发现自己的左手腕上应该缠了绷带。
她闭上了眼睛,她对这个世界的感受太真切了,硌人的硬板床、左腕上缠绕的绷带、微启的窗的缝隙中透进的一丝风,她果然只是睡着了而已。她不知怎的心中竟还浮起一阵失望,要是真的永远的离开了,是不是不用忍受这一切了呢?要是真的一觉不醒了……
她是什么时候躺到这里的?大脑中闪过一幕幕模糊的镜头——一把透着寒光的匕首,一只被月光映得苍白的手握着它,之后,之后……
她累了,脑子运转得越来越慢,很快又陷入更深的睡眠
她仍躺在病床上。现在,一周以来多次感受到的压抑感又随着房门的骤然打开向她蔓延而来。她死死地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抖着,眼角挤出的泪滴不易察觉地滑入鬓发。
他没有在病房停留太久。
一听到房门吱嘎关上的声音,她的眼倏地睁开,眼底布满血丝,仿佛无声地诉说着她的惊恐。她又一次紧紧闭上双眼,眼睛和心都感受到一阵阵战栗和痛楚。那是来自过去的记忆的条件反射——现在的他,对她来说早已是无关紧要的人
她记得,进医院之前,是她请求他来杀死自己,但他起初没有同意,后来一番纠缠,他才佯装挥起匕首。酒后,自认为意识清醒,明明这种时候最该警惕。狂笑、哭嚎、喋喋不休,正宗的惹人厌烦的死酒鬼。
总之,一出,这样的,闹剧,而已。
她都记得,可被询问事发状况时她却下意识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于是,根据唯一的、他提供的证词,在警方那里成了她自杀未遂,被他发现救了一命。她倒庆幸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她最气恼的是,她的记忆像一些松散的拼图,被酒精冲散了某个重要的部分。她的眼前,不知何故,时常浮现同一个孩子的笑脸。她却不记得这孩子是谁,她们在何时何地遇见,那孩子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入夜,瞥了一眼窗外。一轮圆月突兀地挂在漆黑一片的夜空中。
医生说过,她只是酗酒过度,加之精神压力过大,自己觉得没事就可以出院了。她觉得自己必须尽快离开,或者说尽快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