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寂静。
“这些日子我可能不能常来,”萧泫煜看向银白色的面具,和那人深不见底的眼睛,“我是要迎娶江湖的,需以大局为重,还要先安排妥当才能再作打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解释。
“再作打算?”白衣人走近,“打算什么?”
萧泫煜站在原地看那人一步步走近自己,带着风,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再打算什么,也许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面对这样的政治联姻,面对一位男妻,潜意识里的他想要逃离。
他想起当年白衣人救他的时候,骑在高高的马背上,居高临下,他说“我救你,不准死。”
他还说过,“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私自贩马是死罪,所以我们两不相欠。”
最后他说,“免了,这些宝贝与我无用。”
他强势,他带着掠夺的气息,却又安全可靠。
萧泫煜看着这张面具出神,莫名的心慌,张了张口才发出声音,“我能不能,看看你?”
他未答。
傍晚,风小了些,贝领在前面开路,萧泫煜坐在马背上想着白天他指尖划过白衣人银色面具的瞬间,微微凉,又微微有些暖。
最终也没能见到他的真面目,这是意料之中。
临走时他说‘等着我’,这是意料之外。
萧泫煜满脑子都在不自觉的重复这句话,以至于待天完全黑了才到府邸。
贝领不敢催也不敢问,自家王爷怎么就跟丢了魂一般。
另一边的晟王府就没这么安静了。
萧泫晟捏着手里的密报一字一句道:“本王说过,不准任何人伤害励王!”
“王爷!此正是非常事,需以非常法,若此时不扳倒励王,日后就难了啊!”行礼说话的人姓朱,乃礼部文侍郎,追随萧泫晟多年,眉目清正,双鬓斑白,约四十多岁,一副文臣模样。
“假使父皇不收回兵权,励王也不会与我为敌,你们无需多言!”萧泫煜已怒气可见。
“王爷,臣等冒死谏言,皇上的心思不是臣等可以揣度的,只是单单一方江湖势力就足以和任何一个王爷抗衡,即使当日有诺言也是因为励王年幼,现在世殊时异,难免不起夺位之心啊,这个亲是万万不能结的啊,王爷!”说罢,一个头长长叩在地上。
屋内另外两位谋臣也纷纷跟着跪下。
萧泫晟微眯着眼,手里的密报揉地皱的不成样子,声音却低稳平缓,“所以你们便派人去截杀宣旨公公。”扫眼环视一周,“再栽赃给励王抗旨不尊!”
三人不做声。
“糊涂!我与励王一母同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萧泫晟眉头深蹙,“况且有当年王叔的先例,你们怎么敢再打这样的主意!”
“王爷,老臣,老臣也别无他法啊。。多少人盯着这门亲事,咱们的人马混在其中绝不会叫人发现的!”
萧泫晟拿下桌上的烛笼,将手里的密报点燃,火光明灭,耀的他眸子星火不定,“这件事本王自有打算。”
萧泫煜回来后已转眼过了三四天,每天来府上贺喜送礼的人络绎不绝,他也只好一一应付着,府里的下人左右也是个忙,时间太赶,可王爷大婚仓促不得,所以个个都熬夜布置准备,弄的萧泫煜也无空休息,只是在闲暇的时候脑袋里偶尔蹦出白衣人的话,吓得他赶紧再让自己忙起来。
用贝领的话说:从没见过府里这么热闹,也从没见过自家王爷这么‘爱’热闹。
今晨,宫里的公公来宣旨,说是去雪啸山庄的公公已经回来复命了,敖楚也为了方便住进了京郊别院,一切安排稳妥,大婚的日子安排在三天后,这几日皇上还特许萧泫煜可以不上朝
萧泫煜带领府里众人跪在院子中央听旨,听着听着耳边就想起一句‘等着我’,最后若不是公公好心提醒,险些都误了谢恩。
萧泫煜领了旨,又给了公公们发了赏钱,之后便一直浑浑噩噩的,吃饭食不知味,说话也不知所云。他看着满院的红绸锦缎,忽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想,或许他会以商人的身份来道贺,又或许会来找他来说上几句话,他想起他的大宛马还留在马庄了。
可他又想,即使他来了,他也不认得他。
“泫煜?”萧泫晟开口,“可是不舒服?”
“啊,”怔怔回神,看到萧泫晟身后一字排开的整箱的贺礼才赶紧行礼道,“谢过皇兄。”
萧泫晟摇头,在来来往往的下人中走近几步,低声安慰道,“你与他只需以礼相待即可。”
萧泫煜抬头正对上萧泫晟的眸子,放大的面庞,带着小时候一贯有的温柔,他好像好多年没有仔细看过这位大皇兄了,他的眼角什么时候有了一些细纹。
萧泫晟看他又在发呆,刚想张口。
“我做到了。”
萧泫晟皱眉。
“我做到了,”萧泫煜看着他的眼睛,“父皇下旨,命我三天后完婚,从此之后我都不会再是你的威胁。”
萧泫晟的心忽的沉下,他退后几步,重新看眼前这个不喜不怒的人,心被揪的生疼,他苦笑,没有解释,转身离开。
萧泫煜看着萧泫晟远去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知道是苦涩,难过,还是报复的痛快感。。他忽然想起了那天在马背上,连风都比这里畅快。他分不清,让他念念不忘的,究竟是那里的天高云阔还是白衣人。
他想,回去再感受一次,也许就会明白。
想罢,抬腿便往后院走,顾不得这里贺喜的宾客也顾不得大婚在即,这个念头一蹦出来便再也按捺不住。
贝领见状跟上去,“王爷,您这是去哪?”
萧泫煜并未驻足,也没回答。
贝领一个箭步上去拦在萧泫煜面前,低声道,“王爷,府外盯着的人太多,这时候出不得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