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海风是温柔的,带着点潮意吹在脸上很舒服。
沈白蔹找到程幼的时候她一手提着一只高跟鞋正站在海浪里。潮水一道一道的涌上来覆过她的脚。
他也没有走过去打扰她,靠着车门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看着海边那道身影混在晚霞里,美丽不可方物。
她真是一直没有变。
难过了就喜欢来看海。
等到他低头慢慢地抽完一支烟准备叫程幼过来的时候,一抬头发现站在海滩上那个女人居然不见了。
“幼幼。”他往前走了一步大声喊。
“幼幼。”
这片海滩很安静,放眼望去没见着一个人,他的声音伴着海鸥和海浪的声音在空气中流动。
沈白蔹无奈的皱了皱眉,又大喊了一句“程幼,老子饿了。”
“噗”的一声轻笑从他背后传来,沈白蔹转过身,看着眼前人撑着车盖笑得花枝乱颤。
他眼角轻轻抽了抽,语气有点不耐烦“你有病吧,跑那么远来就为了看个海,浅水没海给你看吗?”
程幼撑着车盖慢悠悠的把高跟鞋穿上,也不理他。
“你以为我乐意来找你啊,要不是你姐给我打了电话,我才不来。”
程幼抬起头来看他,一双杏眼映着夕阳,光在眼里流动。
“我姐?”她轻轻问。
沈白蔹点了点头。指着她“赶紧的吧,给你姐回个电话。”
程幼看着他笑“有时差。”
闻言,沈白蔹瞪了她一眼,“上车
等程幼扣好了安全带,沈白蔹发动车往浅水市里走,又开始了絮絮叨叨的“我中午刚准备去吃饭呢,你姐就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昨天在你高中同学婚礼上碰到陈渡了,今天电话还一直打不通。”说到这儿他侧头看了看程幼“你就作吧。陈渡回国半年了吧,谁不知道他还住在以前你俩住的那套小公寓等着你呢,你呢,恨不得躲他躲到天边去。”
程幼也不说话,把车窗摁了下来,任傍晚的风温热的吹在脸上。
沈白蔹也没指望她回应一下,“有些事是逃避不了的,你要是不想再和他有什么关系,你给他说明白不好吗?”
程幼打断他“怎么说明白?”
沈白蔹怔了怔,他英俊的眉眼微微皱了皱“我当初和你分手是觉得和他在一起你会更开心。”
他顿了顿“幼幼,我希望你过得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夕阳已经完全从海平面落下去了,天边还燃烧着紫红色的晚霞,海面也被霞光染成了红色。
程幼出神地看着海天相接的地方,没有回应他。
沈白蔹也没有再说话。
车里只剩下沙沙的风声。
等车开到浅水市外环的时候,程幼才慢慢开口“阿蔹,我和他是说不明白的,除非真的一刀两断。”
“可我舍不得,只能离他远远的。”
沈白蔹低低叹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也不舍得再逼她。
他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半了。“陪我去朱姨那儿吃个饭吧。”从中午接到她姐程宓的电话他就开始到处找她,一直没顾得上吃饭。
程幼点头。
她知道他也该很累了。
沈白蔹把车停在朱家私房菜馆门口的时候已经快八点半了,这一块属于城中村,都是独门独户的小院,住着些退下来的非富即贵的老人家,很安静。
朱家私房菜也是后头改的,以前是这一块的小食堂。
他侧头看她神色厌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屈指敲了敲她的头。
“下车吃饭啦,傻子。”
程幼瞪他,揉了揉自己被风吹得凌乱的卷发“沈白蔹,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敲我的头!”
边说她边下了车。
沈白蔹看着她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的背影,忽而笑了起来。
他跟着下车,叫她:“你那满脚的沙,让朱姨给你拿个木盆洗洗,不然你别上桌吃饭。”
程幼都快烦死他了,理都不理他,推开菜馆的木门就进去了。
等沈白蔹慢悠悠的停好车又抽了根烟走进菜馆的时候,程幼已经洗好了脚在看朱姨剥笋子了。
他走过去叫了声“朱姨。”
朱姨慈祥的笑开了,站起来拉他的手“诶,白蔹啊,菜我已经让他们在做了,等一会儿啊。”
沈白蔹点头,笑得温润“朱姨,不急。”
他转头去看程幼,那人刚泡完脚,在海边被风吹得一直白生生的脸红润了些,一双眼睛含着雾气,漂亮极了。
他伸手过去扯她的头发,程幼瞪向他。他也不理,继续扯。
程幼一脚朝他膝盖踹过去:“你有病啊。”
沈白蔹嘻嘻笑,任她踹,他就喜欢逗她,看她眼睛鼻子嘴巴气得通红。
朱姨一手拿着个笋子,看着他们笑“你俩从小就喜欢闹,都多大人了。”
程幼要被他贱死了,头发还在他手里扯着呢。
对面那贱人还不为所动,一边挤眉弄眼的瞅她,一边乖巧的答朱姨“主要是她还小,您看到了吧,今天还跑去海边玩了一天,满脚丫子的沙。”
忍无可忍,程幼举着手扑上去就要去挠他的脸。
妈的。
沈白蔹看她气得满脸通红,笑到不能自已。
陈渡拿着朵圣诞蔷薇花走进菜馆的时候就看到站在天井院里的程幼正扑在沈白蔹身上,一双纤细的手在他脸上抓挠。
他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闹。
不进不退也不说话。
看程幼抓了会儿沈白蔹的脸又扯着他的脸捏。
陈渡不知道这个样子看着他们闹过多少次。
从高一到现在。
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
他低头看向手里的蔷薇,讽刺的扯了扯嘴角。
十年了,他还是只能这样看着。
他深吸了口气,把心底那点不甘心和绝望压了下去。
“朱姨”他喊。声音低沉磁性。
正在打闹的两个人刹时停了下来,程幼抬头朝他望过去。
整个大厅都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