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的晚上,外面下着大雪,你围着炉火在烤地瓜。哒哒哒。有什么在轻扣着玻璃窗。也许是树枝吧,今晚风很大。你呷了一口热可可。哒哒哒。不大不小非常有节奏的声音。你拢了拢肩上的毯子,踱步到窗边,用手掌擦掉上面的雾气
“你好,”浅灰皮肤的男性眨着四只黑玛瑙般的眼睛,“请问能让我进来烤烤火吗?外面实在是太冷啦
四颗黑而透亮的珠子在你眼前循环转圈,你感觉喉咙里扎了根荆棘刺,火辣辣的。你大着舌头说:“你、你可以向往前走走看
他看上去有些苦恼:“我的腿冻僵了,走不了太远。如果你能允许我进来烤烤腿……所有的腿……”他展示给你看,修长坚硬的节肢依次点上玻璃,发出下雨般的声音,“不会打扰你太久,天亮前我就离开
你盯着他说话间露出的口器不出声
他好像轻轻叹了口气,挪动着僵硬的肢体,退开了。白色雾气又爬上窗户
外面的风雪真大啊!呼呼的
“等一等!咳咳……”你打开门栓,雪扑了你一脸,你飞快呸了一口,又大声喊:“请等一下
雪地里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反了下光
你请他进屋来,把炉火边的位置让给他,他身上的冰雪融化了,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年轻的——之前看上去是——蜘蛛先生手足无措地向你道歉,六只布足慌乱地起起落落,差点将他自己绊倒。你大度地说没事,找了一张毛巾给他擦身子。他用粗大的螯肢与节肢渐次配合,擦掉头颈背腹上的雪水,棕咖色的毛发在炉火的烘烤下重新变得蓬松
“不太好擦?我来帮你吧。”你接过毛巾,帮他擦拭着胸腔以下,向后延伸的鼓胀圆腹。他的腹部摸起来很温暖,长满了细小柔软的绒发,棕色和白色勾勒出奇异的图腾。你看得有些入迷,直到听见他小声轻咳,才赶紧擦完把毛巾收好
你们两个都很累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谁都不清楚在说什么。他坐在地毯上,六条长满白色长毛的步足舒适地伸展开。你呢,窝在沙发上,眼皮一搭就进入了睡眠
屋里的空气干燥,暖和,有细小的哔啵声,和木头燃烧的味道
你睡得很熟,半夜里觉得有些热。你拉开毯子,抽了抽鼻子,闻到一阵蛋白质烧焦的味道
“喂……卢卡斯,”你记得他跟你说他叫这个,“醒醒,卢卡斯
“唔,嗯
他发出含糊的喉音,勉强做出回应
“卢卡斯,我想你应该换个地方睡觉,”你掂量了一下措辞,试图委婉而含蓄地告诉他:“你的腿毛烧焦了
风雪夜过后,你时不时会在房檐下发现被丝线包裹好的礼物。有时是一把蓝莓,有时是几颗松塔,或者小束挂着红山楂的枝条。小小的果实在冰冷的雪地上保持着刚摘下枝头时的样子。鲜艳的色彩是冬天最珍贵的礼物
你把结实的蛛丝留下,梳理之后捻成线,织了一条厚厚的围巾,再用秋天制作保存的凤仙花汁染成粉红色。围巾放在了门前挂篮里。两天之后,围巾不见了,篮子里躺着一圈槲寄生花环,红果绿叶,一张薄木板歪歪扭扭地刻着字: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于是以后的晴天里,你会戴着帽子围巾口罩全副武装地和你的新朋友去森林里散步。雪很厚,细小的噪音像潮水一样被吸收,退至大地之下,因而更显露出另一些:嘎吱的脚步声,呼气成雾的声音,树叶簌簌抖动的声音,结冰的河面下潺潺流水声
你的脚常常陷入雪堆里,卢卡斯伸出一只步足绕着你的腰部将你拉出来
“谢谢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拉着我的……脚
四只眼睛看向你,你看见里面四个自己
你缓缓握住了他的一节足,他的足质地坚硬,类似于骨骼,因覆盖着一层绒毛而显得不那么硌手。卢卡斯全身都覆盖着这种绒毛,脸上的最为细密,从胸腹开始肉眼可见地变粗,躯干及腿部更是长着另一种长长的白色毛发,(上次烧焦的地方已经长出了新的。)这大概有助于他捕捉空气中细微的震动
卢卡斯用一只脚牵着你,剩下五只步足走起路来依然轻巧
“说起来,卢卡斯,你平时吃什么
冬天大雪,果实很难找,他看上去并不像能常常吃饱的样子
也不知你是怎么从他异于人类的脸看出他偏瘦的,总之你开始担心这个问题,并终于问了出来
他仿佛受了惊吓,眼睛左右转动,露出黑色瞳孔之外橙黄色的眼球,弯弯的,像金子打成的月牙
“问这个做什么……”他小声嘟囔,“吃树叶、浆果、秋天埋在落叶里的坚果
“能吃饱
他停顿了一下:“也吃肉
哦,捕捉出来觅食的小动物比寻找冬天的果实可行多了
“就偶尔……嗯……你放心我不会吃你的!”他看了眼你的脸色,急忙补充道
你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我知道
他要是吃人早在相遇的第一个晚上就吃掉你了
“嗯?你不觉得我很可怕吗,我会吃松鼠、雪兔、狐狸之类的……很可爱的那些?”他迟疑地说,眼睛低垂,声音也低下去。他似乎说了一句“比我可爱”,但你没听清楚
“很可爱,也很好吃,”你点头,“我爱吃肉
从那之后,你常常能收到新鲜的肉类,多数是扒了皮的兔子,处理得很好,几乎没有外伤,肉质细嫩,红烧很美味。有一回你甚至收到了一整条小鹿后腿!一个人吃不完,你扒拉扒拉,把肉埋进雪地里,邀请卢卡斯过几天来家里过圣诞节
他戴着你手织的粉色围巾来了,螯肢勾着一把栎木竖琴。自然,琴弦是蛛丝做的
你见了他很高兴:“快请进!我正准备做烤肉,你喜欢蜜汁的还是黑胡椒的
卢卡斯在门前踏板上跺脚,抖落毛发上沾的碎雪
“唔,我喜欢吃生的
“生肉?唔,也好。”你接过他取下来的围巾,挂在榉木衣帽架上,用锯子将鹿腿肉分成大小两份。大的那份直接放进盘子里,小的割开口子,码上蜂蜜、些微的盐、苹果酱和肉桂粉,架在烤串上,用樱桃木炭慢慢烘烤,肉汁滴下来,滋啦——曼妙的香气腾空氤氲
“要不要试一口?”你举着刚烤熟的肉问卢卡斯,他坐在长桌对面,占据了三个人的位置。卢卡斯微微低下头,张开嘴撕下一小口。他的嘴有上下两片颚叶,口中有獠牙,长而弯曲,里面两排更小的管状牙齿。往常他并不在你面前进食,因而你很少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到他的口器
“味道怎么样?”你问他
“唔……”他似乎不太喜欢,“我觉得生肉更适合我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很正常
你和卢卡斯一边吃一边说笑话。晚饭后你们围着炉火,卢卡斯弹着竖琴,你拍着掌笑,突然跑到地下室拿出早些时候酿的苹果酒。美酒配音乐,自然该是这样
你显然喝得有点多,和卢卡斯抱着跳舞的时候总是踩到他的脚
“哎呀不好意思
“啊!又踩到了
“对不起
你干脆脱了鞋子,光脚踩在卢卡斯腿上。这下和谐多了。他抱着你慢慢摇,慢慢摆,慢慢转圈。你的脖子很热,耳朵很热,嘴巴也很热,你用火热的脸颊贴上他毛茸茸的眼皮,蹭下去,吻住他的嘴
卢卡斯的口腔温度略低,嘴里有一丝腥甜味,你柔滑细嫩的舌头卷过他的獠牙,他张大了嘴,怕伤到你,涎水顺着他的嘴角滴下来,滴进你的脖颈里,微痒
你的舌头还是被刮伤了。你不太在乎,只是勾住了他纤薄细长的舌纠缠不休。你们像两条小鱼吞食球藻一样接吻,吻里有金属和海水的味道。你抱紧他的脖子,几乎将全身都挂了上去,你胡乱抚摸着他,你觉得不够,远远不够——你恨这时自己的舌头像根木头
卢卡斯用两只螯肢捧着你的头将你拉开一些,银色的丝线拉长,断开,缩回嘴唇上,凉凉的。你盯着他的眼睛嘿嘿笑,天哪,他什么时候有了八只眼?你手脚都发软,抓不住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几条节肢渐次勾住了你的小腿、臀部、背部和肩膀。卢卡斯低声叫着你的名字,头埋在你肩窝里。你感到一阵细微的刺痛,辣辣的感觉如电一般流窜至你所有的神经末梢,似乎是酒精愉快地在血管里奔腾,你感到轻盈,毛孔微张,体温上升
“呃啊……卢卡斯,卢卡斯卢卡斯卢卡斯
“我在
他把头埋得更深
“我在
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你腿间摩挲。那是他的第二对副肢,奇怪,看起来膨胀了许多,是你喝多了吗
卢卡斯勾住你的腿弯,将你的双腿大大地打开,副肢末端的利爪轻而易举地割开了你的底裤,你感到一丝凉意和模模糊糊的羞耻,你用力闭合双腿,却纹丝不动
“卢卡斯……”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叫他,只是想,想得快哭出来了
“等一等,等一等。”他伸出细长的舌头舔吻你的耳垂
那长满绒毛的,胀大的触肢器像归巢的寄居蟹一样爬向你腿间潮湿的洞穴,真的太大了
“疼。”你带着鼻音说,“好疼啊,卢卡斯
他舔了一口你的眼睛,低头咬在另一边脖子上,有液体流进了你血管里,伤口不觉得疼,只是有点痒,麻,胀。那种暖呼呼飘乎乎的感觉又来了。你全身变得湿漉漉的,从深处渗出水液
那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受到吸引,钻进你身体里,你怀抱着它,孕育着它,消化着它。它旋转着,带动你全身的肌肉震颤,渐渐融入你的骨血,变成你的一部分。让你微笑,让你流泪,让你升空,让你坠落,你的意念出走,肉身死亡。一次又一次
月光从窗格里涌进来,汩汩地流满了一屋子,壁纸上的花朵忽然活了过来,满室芬芳
酸胀感在你体内积压到极致,你似乎成了一颗熟透的杨梅,在不可抗力的引导下,迸溅出酸甜的汁水
“啊
你用力抓着卢卡斯的毛发,身体向后弯去,脖子绷成一根琴弦,槲寄生花环从圣诞杉树顶上掉下来,砸在你赤裸的胸前
细密的,细密又圆润的卵,一颗一颗地排放在你巢穴里,挤挤挨挨,被泉水浸润
你听见孩子的笑声,嘻嘻哈哈嘻嘻哈哈,如一阵松涛,一汪竹海,将你包围
你听见卢卡斯声音温柔地同你说话,口中温暖的蒸汽亲吻你的脸
你还听见了屋檐下冰棱融化的声音,滴答滴答
你不禁微笑起来,心里茂盛,葱茏,百花盛开
仿佛春天已经到来
每次回popo就觉得蛮温暖的,好像又有力量了,面对微博却会觉得焦虑,写不下去,不太明白为什么
开微博是因为当初看的人太少了,我换个地方试试运气,结果还不错,后来就主更微博,popo反而上得少。我干脆戒掉微博专心填坑好了。有短篇就先穿插着发,之后再调整顺序。不用担心我写了其他主题之前的就不要了
都说万事开头难,可我一开始写文就很顺利,反而是现在,对自己有了要求有了期待,担心写得不如从前,灵感就有点受限制了。我会尽力克服。我最初就是想,写自己喜欢的类型,和小仙女们一起吃肉喝酒,这样就很开心。嗯,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