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未升起,薄薄的阳光洒下,晨雾渐渐散去。层层叠叠的群山开始显现出身形,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只有无穷无尽的山石和树木。
夏娃跑啊,跑啊,跑啊,跑啊……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空气像滚烫的辣椒水大口大口地灌进她的胸膛。
她眼睛定定地目视着前方,尽管脸上的眼泪鼻涕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她顾不得脚下的路,顾不上胸口、嗓子以及耳朵里钻心的疼痛,只是任凭本能大口地呼吸,不停摆动沉重的双腿。
太阳越来越大,缓缓地移至高空。
夏娃已经连续奔跑了几个小时,途中连滚带爬地翻过了两座小山头,又找到一条盘山公路,好不容易清醒着下了山。现在,她只要再翻过一座小山坡,跨过一片空地,就能到达通往镇上的大公路了。
此刻,夏娃的嘴唇干裂泛白,浑身都是黏腻的汗水,几缕头发牢牢地粘在了乌黑的脖子上,身上的藕色麻布短衫被污泥染黑,又被汗水浸湿,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裸露的小腿上是一条条被树枝杂草刮开的红痕。她的体力已经到了透支边缘,意识正逐渐恍惚,快要消散,视野中的黑色一点点蔓延。
离公路越来越近了,她心头一跃,嘴角不自觉扯出了一丝微笑。
“不能停,不能停,不能停……”,她一遍遍地在心里为自己打气,那是她仅存的一点意识。
忽然,一声闷哼,夏娃整个人重重地栽进了路边的灌木丛中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驶来一辆蓝色的三原牌三轮拖拉机,轰轰作响,又急速停下。
“快快快!把人拖到车上!”
拖拉机还未停稳,一个三四十岁、小眼睛、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便迫不及待地从车上跳了下来,两三步飞也似地冲进灌木丛,从地上一把拽起了女人,扛在了肩上。
车上又陆续跳下了两个男人:一个看着不到二十,穿着破烂的假耐克鞋,一个看着五十多,身材干瘦,皮肤黢黑,两只眼睛放着光。
“二贵快拿绳,先绑起来!”中年男人一手扶住肩上的女人,一手拨开矮树丛,嘴上不忘喊道。
三人分工有序,利落地把昏死过去的女人绑了个结实,这才把她放到车上,发动车子原路返回
夏娃做了一个梦,梦里,她骑在爸爸的脖子上看长颈鹿,旁边站着妈妈,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正举着相机给他们和长颈鹿照相。长颈鹿的脖子真长啊,它的睫毛也好长好长。他们一家三口每年都会来森林动物园,看大熊猫,看羊驼,看长颈鹿。突然,动物园的树木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怪物们举着镰刀乌泱泱向她涌来,她拔腿就跑,下一秒就跌落了深渊。
夏娃缓缓睁开眼,从梦中惊醒,额头沁出一层密密的细汗。身上的疼痛一阵阵向她袭来,手和脚酸麻无比,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肩头好似有一排排的针扎过,又痒又刺痛。
疼痛使她快速缓过神来,看清了这间屋子:木门被锁死,窗户也被封上。一面墙和角落堆满了柴火,另一面墙堆放了一些杂物。她被绑住手脚扔在了剩下的一堵墙边,正对着屋子。
屋子黑漆漆的,仅从屋顶的一个小洞投进一点光。整间屋子散发出一股莫名的难闻气味。
她挣扎着支撑起半个身子,等看清周遭的环境之后,又重重地一下倒在了地上:还是失败了。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逃跑了,前两次逃跑都没逃到公路上,由于不认识路,很快就被李家的人和附近的村民逮了回来。这次逃跑她计划了好几天,提前养好精神,白天喂猪的时候向过路的小孩打听出路,又自己走到高地观察思忖了很久。可是真正的路途比她想象的要远很多,难走很多。层叠的山峦,崎岖的山路,紧追不舍的李家人……
她还不到13岁,几次逃跑翻山越岭走的路也许比她生下来之后的十二年里一共走过的路还多。
她已经蹿到了一米七,手长脚长,但她的骨头,她的皮肉,她的心智,毕竟只有十二岁。
“完全靠自己是几乎不可能逃出这里了,我得想个主意让警察和家人知道我在这里,好赶来救我……”,想到这里,夏娃开始失声痛哭起来,“爸爸,妈妈,姐姐……为什么你们还不来救我……你们快来啊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
李张氏端着一碗鸡蛋面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黑褐色长衫长裤,头发凌乱地挽在脑后,眼角的几条鱼尾纹不笑的时候也十分明显,皮肤微黑,是十分普通的农家妇人模样。
她把面放到墙边一张满是灰尘的矮柜上,又搬了张矮凳走到夏娃跟前面朝她坐下。
夏娃的眼泪还在吧嗒吧嗒掉,洗刷着她灰扑扑的小脸。她咬着嘴唇尽量让自己不哭出声,同时别过了头不想看到李张氏的脸,也不说话。
“孩子,你受苦了”,李张氏把手探过去试图去擦夏娃脸上的泪水。
夏娃触电一样往后退闪,她便讪讪地收回了手,又说道: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要不是我们家买下你,你生的这样俏,怕是会被人贩子卖了做窑姐,到时候什么人都能上了你,你有的苦吃。再不然,你也有可能被砍断手脚卖去马戏团演戏。但是你到了我家那就不一样了,是正经媳妇。我们这可是救了你啊!再说,我们家三个男人都在乡里的农场给政府干活,不说有头有脸,那也是正当营生,家里绝对亏待不了你,你可是享福来了啊!”
夏娃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但眼泪不再那么来势汹汹。
李张氏注意到她的变化,又把身子探过去了一点轻声说道:“要是你能给我们家生个男娃娃,那你就是我们李家的恩人,是功臣!”
夏娃听到这句话,眼睛瞥向了李张氏,冷冷地看着她。
李张氏看见这眼神,叹了口气,便开始给夏娃松绑,也不再多说就走了
昏暗的屋子重回寂静。
夏娃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等到浑身不那么麻了,便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去捧那碗面。面已经坨了,她仍旧拿起筷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必须活下去,保存体力,想办法再从这里逃出去。夏娃心里这么盘算着。
木门的裂缝中露出一只狭长的黑眼睛,静静地窥视着夏娃,看见夏娃起身吃面,露出了一丝笑意,令人瘆得慌
夏娃吃完了面,放下海口碗,又恢复了在黑暗中静坐的姿势。
大骂,哭闹,绝食,逃跑…这些戏码她已上演了不止一遍,却仍旧被困在这里。唯一庆幸的是她的“丈夫”李大贵只在她逃跑后逮她时出现过。短短半个月,她经历了恐慌、茫然、无措、愤怒,以及从绝望,又燃起希望,到再次重新陷入绝望的循环……而她在半个月前,不过是一个被父母宠爱长大、无忧无虑,正准备上初中的普通女孩。
正在她陷入神思之际,李张氏又进来了。李太婆瞟了一眼海碗,脸上笑容更胜,简直喜上心头。她走到夏娃跟前,刻意把声音放轻柔了说道:
“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接着又从头到脚将夏娃打量了一番,笑意更浓了,“孩子,去洗个澡吧,你看你都快馊了
夏娃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狼狈,浑身乌漆嘛黑不说,还散发出一股恶臭,像放了好几天的厨余垃圾,哪怕她自己早已嗅觉疲劳了,还是能觉出一股味儿来。
她不说话,点了点头,晃晃悠悠地起了身。李太婆伸出胳膊想去搀扶她,夏娃也不理会,径直走了出门
这是半个月以来夏娃第一次洗澡。她仔细地搓去身上的泥,再打上肥皂,过了几遍水,总算洗出了自己原本白皙的肤色。
她一手拿着水瓢,另一只手覆盖在自己刚开始发育不久的胸上,乳房小而鼓鼓涨涨的,像两只白嫩而透出粉红的小玉桃长在了胸前。她又低头看着私密处新长出不久的细细的绒毛。
被拐卖到这里后夏娃第一次静静地审视自己的身体,心底陡然生出了恐惧。
洗完澡,换上李太婆给她准备的墨绿色麻布短衣,黑色长裤,任凭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搭在肩头,夏娃又静静地抱膝坐在床上,想着这整件事。
原先刚被绑来时,她以为他们准备把她当女儿养,即使这样她也万般不愿意,拼死抵抗,嚎啕大哭。
她想念自己的父母,想念同学好友,还有亲爸和姐姐……所有人都这么爱她,宠她,她凭什么要来这穷乡僻壤的山里头做别人的女儿!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太对劲:她12岁了,也不那么小了,为什么李家不买更小的、还不记事的孩子呢?何况她还是个女孩……难道……
后来李老头和李太婆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她是被买来做童养媳的。
她愈加地恐慌,这才拼了命地策划第三次逃跑。可是,还是失败了。她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要落入虎口被吃干抹净了
“哥你一会儿别客气!我是不行了,你得拿出真本事来!,给咱老李家争口气!”是李二贵在门外嚷嚷,伴随着几个人的脚步声。夏娃顿时有不好的预感,慌张了起来。
“行了行了,就你多嘴!”李大贵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紧张地说道。
“大贵,我看这孩子白天已经想通了,肯定能从了你。她又还小,看着也就十六七,你可要温柔一点啊!”李太婆嘴上关心,脸上笑意盈盈地叮嘱着儿子。
“有了孩子就好办了。”李老头抽着烟,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三个人在离门口五六步的地方停下,目送着李大贵进了夏娃待的屋子
吱呀一声,李大贵进了门。
只见可人的小女娃娃缩在墙角,浑身发抖,一双无辜的黑亮眼睛盯着他,眼中满是惊恐。
瞅着小美人这幅样子,他下身便燥热了起来,更加按耐不住了,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
他走向夏娃,刚想脱裤子,又想起刚刚老娘说的“温柔点”,便停住了正要解裤腰带的手,露出一 口大黄牙和猥琐的笑容,说道:“呃,婷婷啊,以后我就是你男人,我会对你好的。你稀罕我不?”
夏娃的脑子一片空白,后背已经开始出冷汗,此刻的她看着眼前这个丑陋猥琐的中年男人,只觉得无比恶心想吐。
“我不是婷婷,你滚开。”她有气无力地挤出了一句话。
李大贵有点尴尬,又有点颜面无存的怒气,但他仍旧露出谄媚的笑容讨好地说道:“不喜欢叫婷婷啊?那咱们换个名字,要不还是叫方方吧?”
“我也不是芳芳,我……我还是个未成年人,你别过来,我爸妈会找过来的,到时候抓你去坐牢!枪毙你”夏娃本想恐吓他,虽然心知没什么用。
她一开口,是小少女的娇声娇气,反而显得更加没有底气了。
李大贵见她的态度,嘿嘿了两声,似乎兴味更浓,火急火燎起来,也不再好声好气了。他一把抓起夏娃按在床上,只用一只手便钳制住了夏娃的双手,压在她的头顶,再用膝盖扣住她的双腿:“小婊子,让你给脸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