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记得他们做了多久,只记得杜雨一直紧抱着她。最后,她精疲力尽,在他怀里沉沉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她躺在垫被上,身体的污迹,早已经消失无踪,衣服也换了新的——这些工作,只有莺儿可能会做莺儿呢?
想起昨天的丑态,她心下一惊,忙爬起身来,环视房内。但房间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的踪影。只剩杜雨坐在她不远处,低头打着盹。那把祖传的宝剑,放在他的身侧
她的举动惊醒了他,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在视线与她相交时,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叶小姐
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问好。她这才发现,他的眼睛下,有浓重的黑眼圈。
“这是
“别担心,我没做到最后一步……也有人发现。”他连连摇头,“他们来之前,我就找了毛巾,把你身上清干净了。”
听他解释,昨晚莺儿是跟殷念仇一起回来的。殷念仇被人叫去出诊,就叫了她过去,帮他打下手。
知道没人发现,她微妙地松了口气。没能和杜雨发生到最后一步,没让他恢复记忆,她心里又有些遗憾话说回来,你昨晚因为那药,烧的好严重。”见她不回答,他低下眼,又继续说,“下次客人递过来的酒,不要随便喝了可偏偏把酒递过来的,就是你的主人。
叶蓁蓁想着,却不言语。房内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半晌,杜雨低下眼睛,开了口。
“我知道你有怨气,恨我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还要听从王靖泽的命令,做出那种有辱尊严的事……实不相瞒,我家里很穷。当初说要做大侠,来王都是为了学武,也都是骗你的。”
他的声音很苦涩。叶蓁蓁抬起眼,望向了他。
“我八岁时,父亲发了中风,一直瘫在床上,弟妹又小,只有我母亲帮人织布。……她织布织得太辛苦,才四十岁,眼睛看不清了。”他继续说,“我一个人挣钱,根本不够他们生活。家里又没有多少东西,唯一值钱的,就是这把宝剑了。……我就说去王都做生意,把剑带了出来,想找识货的人卖掉。”
说到这,他苦笑一声,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表情。
“但来到王都,这剑也没卖出去——因为没有用,没人能拔出来,也无法判定它的价值。我沿着街一直走,饿了就讨饭吃,遇到穿着打扮富贵的人,就上去推销。……直到最后,我遇到了少爷。”
“少爷想买我的剑,但看到剑拔不出来,他就改了主意,说他不缺剑,但缺一只听他使唤的狗。”
他沉默了——叶蓁蓁明白了他当时的回答。
“我就这样成为了少爷的门客,什么事情都干。”他微微笑着,“他要我打人就去打,要我下跪我就下跪,就像昨晚舔脚,只要他一声令下,无论对象是谁,我都会去做——只是为了他每月给我的钱。拿了那些银子,我的父亲才能活着,我弟弟才有机会读书,不要重复我的命运。”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习惯了这种状态。但她从他的笑容中,看出了他的心酸。
“我也想过要离开,但我无处可去。……我不是皇亲国戚,武功也一般。出去做打手,没人会雇佣我。卖苦力收入太低,做生意没有门路,我又没读书。……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忍耐,靠出卖尊严换钱。”
他接连不断地说着。叶蓁蓁沉默了。
他的话中,没有风花雪月的爱恨纠葛,只有生存这一难题。现实太过沉重,说出简单的安慰,她都觉得是一种虚伪。
“想不想一直留在明月楼?”她询问。
“没用的。”他摇了摇头,“你知道少爷的性格。……我真在这里工作,他一定天天过来骚扰,让明月楼无法开门。”
以王靖泽的行事作风,是他的东西,一定要归他所有。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所以,我是配不上小姐的人。”杜雨继续说,“我出身贫穷,一无是处,无法给你任何东西。你选择了我,是最大的错误。”
他语气很平淡,却让叶蓁蓁的心沉了下去。
这种情况下,他更不可能冒着得罪王靖泽的风险,跟她在一起了——也许,她从一开始,就不该选他作为目标。
“但是,我想尽最大努力,报答小姐对我的好意。”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无法自由,但我希望小姐能够自由;我没有尊严,没有爱一个人的资格,但我希望小姐能遇上爱你的人,找到真正的幸福。”
说着,杜雨坐直了身体。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也不自觉握紧了。
“我一直告诉自己,少爷就是那个人。他有权有钱,能够给你富足的生活……但昨晚,看到少爷对你的态度后,我才反应过来:我的这些想法,只是一厢情愿。你跟了少爷,只能比现在更苦。”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声,眼眶却慢慢红了。
“我爹一直告诉我,男人要有骨气。就算穷,也不能丢了良心。……我昨晚那么做,少爷一定很生气吧。但我做了该做的事,我不后悔。”
他抬起眼,望向了叶蓁蓁,眼里闪动着光芒。
“今天,我就去找少爷赔罪,求他放过你。”他说,“我所做的事,我会担起责任,你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