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结束后,费柏纶沉默的靠在床头。米兰达舒服地坐在他身边,一脚悬在他腿上。她是费柏纶的女友,已记不清是第几任的女友。
“你今天的情绪似乎不太高。”她说,手指溜上他的腿。
“太累了而已。”他拨开她的手。
米兰达耸耸肩,状似不在意的说道,“听说你的新助理找到了,是个相当迷人的女孩呢。”
“你是从哪知道这些的?”费柏纶突然转过头来,“你似乎对我的动态很清楚。是谁给你的权利监控我的生活?”他厌恶的皱紧眉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爱你,才会想要对你多一些了解。”见他脸色不好,米兰达连忙安抚道。
费柏纶冰冷的看了她一会,然后抚摸了下她的脸庞说:“别做让你变得不可爱的事情,明白吗?”
米兰达闻言怯怯的点点头,似乎早已习惯于听他的话一般。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旦一方对另一方产生了控制和占有的欲望,游戏也就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费柏纶思忖着,回到了他的居所,那是市中央繁华街道的一幢房子。
他换上拖鞋,脱掉的外套立刻被佣人收进衣橱,然后他走到客厅坐下,接过今天晚餐的菜单看了看,划掉其中几道他不想吃的,又递还给了佣人。
餐桌上摆着盛放咖啡豆的罐子,那是每个调香师都必备的,用于在试香后净化嗅觉,不过他从来不喝,咖啡有成瘾性,他永远都不会让任何东西来控制他,哪怕一点点也不行。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袋里想着尼恩·贝利——他的助理,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从很小时就认识,尼恩·贝利一直在为他工作,也一直妥善的替他处理着大大小小的事情,这让他轻松很多。但是不久前,他突然提出离职,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期,没有给出费柏纶任何理由。他的离开让费柏纶变得手忙脚乱,娇兰内部正酝酿着一场极大的人事变动,又处在他新作品的发表前期,根本没有更多的精力去亲自处理那些杂事。他深知,在他的周围有多少人盯着他首席的位置,想要把他拉下来取而代之,而他任何一个小小的举动,看在某些人眼里,都代表着对某一方角逐中的势力的立场。之所以会选择谢安娜做他的新助理,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欣赏和认可她的能力,而是他需要一个绝对空白的人——没有什么站在她的背后,她像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一样,盲目、纯粹、易操控。毕竟,跟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比起来,把她放在身边更安全,不是吗?
佣人的到来打断了他的思绪,舒了一口气,费柏纶开始享用今天的晚餐
早上6点的时候,谢安娜闪电般地从床上跳起来,纯粹是肾上腺素让她惊醒的,一周以来她的神经一直处于兴奋又紧张的状态,脑袋乱哄哄的。
在简单洗漱打扮后,她走出了房门,发现安迪已经坐在餐桌前。他的面前摆着冒着热气的牛奶和速食汉堡,还为她也准备了一份,显然在谢安娜还在熟睡时,他是自己用微波炉搞定这一切的。
“早上好,我的宝贝。”谢安娜走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
“早上好。”他清脆的说,两条小腿在椅子下快活的晃动着。“你今天就要去上班了,是吗?”
“是的。那么你呢,今天打算要做什么?”谢安娜微笑着问他。
“噢,我今天会和耶达出门采购,然后下午她说要做柠檬馅饼。”他边说边把汉堡切成小块,津津有味的吃着。耶达·鲁珀特是她们的邻居,谢安娜在出门时会把安迪送给她看护,然后每次再付给她十欧元。在她工作之后,这笔钱每天都将是不能避免的开销了,想到那让人烦躁的账单,谢安娜又一次扶住了额角,长长的吸了口气。
当谢安娜她入路易威登大厦后,那种不祥的恐惧感又涌上她的心头,她走到办公室门口,比通知她到达的时间更早了半个小时,然后在门前来回踱步着消磨时间。
“进来。”一声低沉的命令传来。
谢安娜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的一震,然后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费柏纶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正伏在案上动笔写着什么,表情一如既往得冰冷而倨傲。听到她进门后,连头都不抬,“我叫人通知你十点准时来。我想你不能理解“准时”是什么意思。你在门口转来转去的脚步声沉的像头牛。”
谢安娜小心地看他一眼,低下头沉默不语。
“那上面是各种香氛资料、英法文文献,把你觉得有用的内容挑出来。”费柏纶说,然后指着她身旁的另一张办公桌。
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立刻倒抽了一口气,桌子上堆着好几叠a4纸打印的文件、十几本砖头一样厚的书、以及几套还未拆封的档案袋。她僵硬的站在原地,万分怀疑他是为了折磨她才找来这些的,这么多的文件,在她的有生之年真的能处理完吗?
他抬头看着不动的谢安娜,挑起一根眉毛说,“我要提醒你,如果真的就决定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干的话,你还有8个小时可以发呆。”
她发誓从他的声音里她听出了快乐。
没想到第一天上班的工作是这样的,谢安娜暗暗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她无奈的拆着档案袋,看到眼前堆的像山一般高的文件就头疼的太阳穴直跳。
略略的翻过资料之后,谢安娜已经想好了处理的办法。她找出剪刀和一本空白的笔记,开始裁剪着打印的文章,如果要把它们一一誊抄下来,可能要花费她好几个月的时间。办公桌后的费柏纶瞥了她一眼,没有出声,谢安娜就当他默许了她的方法。
她把剪下的内容用胶棒涂好粘在笔记上面,当积累到半本之后,费柏纶从桌子后面站起,向她这边走过来,哼笑了一声,“真是高效率的好办法。”
听到了他的冷嘲热讽,谢安娜僵硬了一下,犹疑的说,“我是不是不该破坏这些文件?”也许他还要留着它们。
费柏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突兀的问:“让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不干脆把它们照下来,传到电脑里?”
“我不会使用iOS系统。”虽然那样或许会更省事一些,看看面前的苹果笔记本,谢安娜干巴巴的回答。
“那你现在有足够的机会学习了。”费柏纶别有深意的说。
任务很重,这种机械式的工作十分枯燥,到了下班的时间谢安娜也才仅仅完成了十分之一。当她从繁杂的文件中抬起头时,费柏纶已经不在办公室内了。所有人好像都离开了,整个研究区空荡荡的。
谢安娜靠在门边站了一会,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咧嘴一笑。她再次朝走廊看了一下,确定那里真的空无一人,便蹑着脚向实验室走去,厚厚的地毯吸收了她的足音。
上次进去时,她的一门心思都放在费柏纶给她的测试上,以至于没有好好看看它。谢安娜的心里早已收集了许多嗅觉方面的概念,现下,仅仅是靠感觉来勾绘这些事物,已经不能满足她了。虽然不敢奢望太多,但眼前却有一个能让她真正触碰到的调香机会,这实在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谢安娜悄悄门,轻轻的坐在实验台前。看着那一个个整齐排列的玻璃瓶,各色的液体在灯光的折射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好似一块块千年凝结成的宝石等待着人们的发掘。
她一双眼睛开始变得炯炯有神,闪动着火焰般的光采。将其中一个的瓶塞打开,细细的吻嗅,一股美妙的气味萦绕住她的神经,循序渐进的,直达灵魂的深处。这是费柏纶的作品,不得不说,在调香方面他就像是一位杰出的艺术家,每一幅作品,都是倾注了满腔才华的最伟大的画作。
谢安娜的向往之情溢于言表,她找齐工具和自己判定出的原料,开始照着制做。感觉自己像是一台机器,鼻孔是开关,大脑是分析仪,双手是组装杆,一旦接触到美妙的香氛,就会情不自禁的好像是打开了开关,进行着工作。
她专注的调配着,一遍遍进行着比对分析。可以感觉在自己手中,那片一望无际的玫瑰花田在逐渐成形,却又在片刻间突然消失。是风的味道在涌动,但它总是像流动的水一样让人抓不住、时隐时现。谢安娜能分辨的出那是雪松和薄荷营造出的意象,一时却不知道如何将它们平稳的释放。
正当她沉入思考时,身边突然出现的低沉的磁性声音吓了她一跳。
他说:“雪松单独加入缓释液,体积是试管的五分之一,然后加热16秒。”
一只温热的手按在了她的肩头,另一只则将她的手攥在掌心里,熟练的引导着她的动作。谢安娜想要回头。
他命令道:“专心!”
蒸馏水被缓缓倒进量筒中,他把着谢安娜的手一面加着液体,一面用玻璃棒顺时针搅动,直至全部溶解后才放下。
谢安娜身体僵硬的慢慢转身,带着一种做坏事后被抓包的心虚感。站在她身后的人是费柏纶,苍白的肤色、雕刻般的轮廓和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俯视着她,眼睛漂亮而深邃,那里面似乎还有一些细微的光点在闪烁。
谢安娜的呼吸加重了,心脏狂跳,脸颊也开始烧热。除了惊慌和心虚之外,似乎还有一些别的她无法完全理解的情绪在涌动。
看到她呆滞的脸,费柏纶嗤笑:“白痴。”随后表情又恢复到一如既往得冷漠,“你没经过允许,在我的工作室里逗留有什么正当的理由吗?”
谢安娜赶忙站起来,躲到了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着。
费柏纶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后,开口问道:“资料都整理好了吗?”
她结结巴巴的回答道:“已经弄好了十分之一,剩下的我会尽快完成的。”
似乎十分满意于她的紧张,费柏纶抬手一挥,“你可以不用那么着急,反正整理这些也就只是为了让你熟悉工作而已。”他狡黠的说,“拿回家去吧,现在它们是你的了。”
谢安娜眉头微蹙,心中略有些愤慨。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还要看着她瞎忙活?他的语调和表情一样平静,似乎做出这种作弄人、看人出丑的事不是他一样。
“我知道了,感谢您的好心。”她说,无法完全掩盖声音中的不忿,尽管已经很努力了。
费柏纶转身坐下,再不看她一眼,伸手微微一挥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谢安娜在他身后偷偷做了个鬼脸,走出了实验室的大门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谢安娜从那次之后就再没有机会进入到费柏纶的实验室中。她被湮没在无尽的杂事之中:接打电话、查询日程和送午餐。似乎那些寻常调香助理该做的,气味配方的调配、香原料的稀释、硬件的测试和香料供应商的开发都与她无关似的,只要与专业相关的工作费柏纶一律不用她接手。
七月中旬,娇兰集团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商业酒会,出席人士都是时尚行业的顶尖代表。谢安娜端着酒杯在人群中穿梭,作为费柏纶的助理她理所应当的要跟他一起赴宴。为了这场酒会,她特地租来了一条珍珠色的calvinklein裹身短裙。一想到它贵的令人咂舌的押金,谢安娜就小心翼翼的连手往哪放都不知道了,身边走过各色的名流更令她感到局促不安。看了看正在和人攀谈着的费柏纶,她放下酒杯,走出了大厅。如果稍微留意一下的话,会看到费柏纶在她想要开溜后便注意到了她的举动,一直看着她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