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季節的上京城,還帶著一絲末夏的淡淡暑氣,往來不斷的宮人們雖然個個行色匆匆,動作俐索,但仍可從他們的眉目之間隱隱察覺到一絲難耐,這時兩個嬤嬤模樣的女官正引領著一個梳著單螺髻的美艷少婦正疾步地往蓮污殿走去。
童夕舞緊緊跟在了領頭女官的身後,一雙美目不停溜溜地轉動,似乎對這座偌大的宮殿十分陌生,她大眼黑溜溜地晃了一陣子,隨即又感覺無趣地停止了晃動,接著繼續一如先前安靜地跟著女官們走,童夕舞的腦裡不大記事,其實,這座宮殿她之前幾乎每日都來,而且往往停留的時間還不算短。
在她的姐姐─ ─童朝歌,青龍朝裡最尊貴的女人還是皇后的時候!
用力推開沉重宮門門板枝椏的一聲,嚇到了童夕舞,只見她那晶瑩如玉的小臉一下子含了幾許白光了起來,但還不等她有所反應,身子突然由後被往前了一推,童夕舞一個不注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疼痛感還來不及攀上身子,一雙淺色杏眸已經慢慢地紅了起來。
“我的小夕娘還是這麼愛哭!”
伴隨著那似歎地輕語呢喃,一雙纖白修長的手臂探了出來,不著一物的素腕盈盈,但聽到家姐嗓音的童夕舞已經忘了剛剛摔倒的疼痛,她一骨碌地隨著童朝歌伸向她的手臂攀了過去,直勾勾地將童朝歌的身子抱了個滿懷,興奮地嚷嚷了起來。
聽著幼妹那歡欣實誠地悅耳笑聲,童朝歌原先那蒼白木然地毫無一絲血色地臉龐,也輕輕地溢出了一抹淺笑
姊妹倆就這般彼此擁著進了殿,童朝歌輕輕將幼妹安撫了一番後讓她入座,而屁股才剛坐上椅墊的童夕舞已經嬌怯地問起了家姐來
“家姐,我今天可以不回月的家嗎!我不想和他們睡,我想和家姐睡!”
美豔絕倫的少婦卻如同五六歲的稚齡小娃,不論是神韻或是聲調,都是脆生生又軟呼呼地,幾乎快讓看者或聽者揉進心底,童朝歌看著幼妹這般似怕似怯的神情,已經千瘡百孔的心又硬是憑添了一抹撕痛,但痛楚似乎只有刺了那麼一下子,女人的神情很快的便又恢復了正常,她輕柔地拍了拍童夕舞的手臂“嗯~我求了皇上,他特別開了恩典,憐惜我與妳十年未曾見上一面,今夜,夕娘可與阿姐一同宿在寢宮裡!”
“真的嗎?家姐,我今天可以和妳一起睡嗎?!太好了,明天見到皇上姐夫,夕娘會好好地謝謝他的!”
一聽到能和姐姐同住一晚的童夕舞,立刻便破涕為笑,她一改先前還有些委屈神傷的小模樣,雀躍歡欣的神情重新越了上來。童朝歌抿了抿嘴,沒有特別回應妹妹的歡欣,只是不停輕撫著幼妹的身軀。
“夕娘,以後,我們都不用再回他們的家了!”
童朝歌清媚的嗓音似乎從遙遠的天際之間緩緩傳了過來,.又似乎像是有人在吟誦般,剛在姐姐的安撫之下入睡不久的童夕舞,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還帶著濃濃睡意的大眼不慎對上了童朝歌那帶著冷意及寒氣的眸子,童夕舞一下子便在被窩裡森森地打了個寒顫,然後很快的便一骨碌地坐了起來,往後躲去,但童夕舞一邊往後躲一邊怯怯地喊著:“姐姐~姐姐~姐姐~夕娘怕怕~~姐姐~姐姐~”
“夕娘,姐姐只問一句“姐姐想帶夕娘去一個沒有痛苦的地方,妳願意和姐姐去嗎?!妳要好好地想清楚,因為姐姐只問一次,如果夕娘不去,姐姐會留下來陪著夕娘
沒有將童夕舞的害怕看在眼底,童朝歌依然維持著剛剛那副望向妹妹的神情,漠然而冰冷,那本童家失傳以久古祕,只給她和妹妹這麼一次機會,萬一夕娘不願,那麼她就只能陪著她那癡傻不堪淪為朗王府公妓,早就成為整個青龍王朝笑柄的妹妹繼續苟延殘喘恥辱不堪地活著。
“那個地方~只有姊姊和夕娘嗎?沒有他們,對不對!”
童夕舞看著姊姊,突兀得問了這麼一句,童朝歌呆愣了一下,隨即很快地回神說道:“對!那個地方沒有夕娘討厭的人,一個都沒有,只有姊姊和夕娘兩個人而已!”
“那姊姊帶夕娘去吧~姊姊去哪裡,夕娘就去哪裡!夕娘好累了,他們都不喜歡夕娘,每次都弄得夕娘好痛,還不准夕娘和姊姊說,皇帝姊夫也是一樣,都對夕娘不好,夕娘不喜歡皇帝姊夫,姊姊以後也不要喜歡皇帝姊夫了,他是個壞人,很壞的大壞蛋,和阿父一樣,他們都不喜歡姊姊和夕娘,都是很壞的騙子!”
在聽完了童朝歌的解釋之後,童夕舞很快的又像是沒事人般的爬了過來,黏賴在姊姊的身上,酥酥軟軟地對著她訴說道。
“嗯~~不管是阿父或是皇上,他們都是騙子,所以我們要離開這些壞蛋騙子們!要離他們遠遠地,這樣子他們就不會傷害我們了,所以夕娘以後都不用在害怕了,姊姊從現在開始,會一直陪在夕娘身邊,會好好保護夕娘,夕娘以後都不用再害怕誰了,姊姊會一直在夕娘身邊的!”
童朝歌緊緊地抱住了她的幼昧,懷裡的女人如同小兔般的溫馴安靜,但童朝歌卻能感覺到她的一絲顫意,原先冰冷漠然的雙眸悄悄地濕潤了起來,同時從女人的柔嫩掌心開始起了變化,漸漸開始浮出了一柄刀刃,接著刀刃落在了錦被上……
“姊姊~那個地方~那個地方
瑩白如玉的手已經握住了刀刃,然後穩穩地舉起,停留在童夕舞的背心處,準備下一刻便利落送出,但幼妹的低濃讓童朝歌停下欲往前刺入的刀刃
“嗯~夕娘說那個地方如何
童朝歌握著刀刃的方向不變,耐心地詢問。
“阿母會在那個地方等夕娘嗎?夕娘長這麼大都還沒見過阿母呢
埋在她懷裡的聲音像是要討她歡心般的帶了點怯
“嗯~夕娘如果想見阿母的話
刀刃隨著童朝歌一個字一個字的話語緩緩地往童夕舞的背心送入,直到刀任沒入了背脊之中,一陣又一陣的溫熱開始大量地湧了出來
“阿母也許很早以前就在那裡等著我們的,妳很快會見到她的,別怕,夕娘現在好好睡一覺,睜開眼睛就能見上阿母了
童朝歌的聲音如泣如訴,童夕舞軟軟地回了姊姊一個模糊地單字音之後,原先因為劇烈疼痛而抓緊姊姊衣服的小手,也因為失血過多,而放鬆了開無力地垂了下來。
而在確認了童夕舞殞命在她懷裡的那一刻。童朝歌原先一直凝在眼眶裡的淚也緩緩地垂墜了下來。
撞擊聲及人潮聲已經開始聽得真切,也許下一秒就要朝著她們姊妹倆紛擁而至,刀刃此時已經又回復到她的手上,那映在刀刃上方滿滿地鮮血似乎正在催促著童朝歌進行下一步的動作,而趕在人潮聲朝她襲來的那一瞬間,童朝歌俐落地將刀刃朝著自己的胸口處送入,同時一轉一挖再一送
鳳武十七年,尉遲朗旭的廢后─童氏朝歌及其妹,青龍皇朝賜封號為齋月王爺的尉遲朗月─童氏夕舞,雙雙自裁殞命於廢后的蓮污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