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雪犹如五月的柳絮,轻飘飘的落到楚暮的肩头,再被寒风卷回空中缓缓下坠到地面上
远处的御花园里的亭内坐着一位白衣男子,桌下面搁着一柄收了的白色油纸伞,指尖执着一颗黑色的棋子,犹疑片刻,放置于棋盘之上
楚暮顿步,紧紧盯着那名男子,不自觉的向他迈了过去
走近了些,楚暮才瞧清他的模样,犹如寒冬里一朵还未绽放的花苞,茕茕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远远观望却无法去碰触
楚暮又迈了一步,拂开被雪积压的树枝,不料一小堆雪从树上滑落,惊动了坐在亭内之人
他遥遥抬眸,捻棋子的手停了下来
只这一眼,楚暮的心蓦然一跳,熟悉的感受充斥了着胸口,他启唇欲唤,喉咙突然涌起涩意
他完全不知此人姓甚名谁
“皇兄,外面这般冷,你出来作甚
黑色的瞳仁紧缩,楚暮目光迅速一移,黑色龙袍印入眼帘,方才他一心系在白衣男子身上,完完全全忽略了与白衣男子对弈的楚臻
楚暮紧咬下唇,转身欲走
楚臻支着下颌,捻起一粒白色的棋子,缓缓落入棋盘之中
“过来
楚暮还在往外走着,楚臻的声音瞬间沉了下去,“皇兄是去私见了谁吧,等等朕让人查出那人,赏赐些刑法怎么样
白九呤只看了楚暮一眼就垂首继续琢磨这盘棋了,他捻起棋子放入棋盘里,开口提醒道:“该皇上了
白色孝衣下的手紧紧攥成拳,一口郁结之气堵在心口,腥甜的味道瞬间冲上喉头,楚暮皱着眉心,转成向楚臻走去
为了三日后的逃离,不管什么事情他都必须得忍下去
楚臻将楚暮拽进怀中,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周围的几位侍从瞬间低下了头,楚暮心里万分不干,扭了两下身子,想从楚臻的腿上下去
腰间的软肉蓦然被人掐了一下,楚暮倒吸了口冷气,不悦的瞪了楚臻一眼,而楚臻似乎很乐意被他瞪,脸上的笑意都藏不住了
他环住楚暮的纤瘦的腰,把头搁在他的肩上,拿起一颗棋子放入楚暮的手心,“你说下哪里
棋子是冰凉,楚臻的手掌是温暖的
“不知道。”要不是现在有外人,楚暮很想将棋子一丢,棋盘一掀,然后走人
楚臻也不恼怒,他用手指摩挲着楚暮的手骨,“那皇兄随便下
楚暮随意往棋盘上扫了一眼,眉心一跳
这盘棋已经是盘死棋,不论楚暮下哪里,都必死无疑,每一颗黑子步步紧逼,吃死白子的每一条路
纵观整盘棋子的走势,白子下的位置分散杂乱,完全看不出是什么的趋势,甚至像是白子这方的人在瞎下
楚暮不会放过每一个可以嘲讽楚臻的机会,“你不会下棋吧
楚臻挑了挑眉,眼里的笑意更深,“对啊,想不到皇兄还记得
白子落盘,死局已定
白九呤抬眸望着亭外,银色的雪花飞舞,几支红梅孤傲的生长在雪地上,“皇上,你输了
楚臻将楚暮揽的更紧,“这盘棋输是因为朕本不会棋,但那个人的离开是输在你没有心
楚暮不解的往看向楚臻,透亮的眸子吸引着人,但这双眼睛的主人却毫不自知
楚臻眸色渐深,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握住他的手揉捏,“这位是国师白九呤,皇兄可还记得
楚暮摇了摇头,他方才不自觉的走过来只是感觉此人很是熟悉,但不管他怎么想,都没有半分印象
冰冷的视线瞬间落在了楚暮的身上,楚暮对上他的眸子,心口一阵钝疼,仿佛有人用大铁锤在他最脆弱的心上砸了一锤
按理来说,天晋王朝的国师一般只呆在千寻塔内,出塔皆是因观察到天象异常,恐有大变,不得已才会出去禀告皇上,即使他之前是太子见到国师的机会应该也不多,所以他不可能认识白九呤
可他心上一次又一次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皇上说笑了,臣从未见过二皇子,谈何记得
桌上放置着一杯热茶,白色的雾气冉冉升起,这一幕似乎在楚暮的记忆里发生过无数次,可他就是偏偏就是想不起了
楚暮不由自主的道:“再来一盘吗
楚臻和白九呤皆是一愣,楚暮低头看着棋盘,没注意到他们的表情
楚臻握着茶杯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压下陡然升起的怒气,对着楚臻道:“国师得回千寻塔了,皇兄,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茶杯里的茶水少了一部分,很明显楚臻已经用过的,楚暮想都没想直接回绝:“不用
“赵偃,我记得朕的寝宫前还有十几个侍卫吧
“是的,皇上
“他们没有守住皇兄,留着有什么用?传旨下去
楚臻手里的茶杯被楚暮一夺,仰头一口饮尽,猛的搁在桌上,温热的茶水驱散了渗入身体里的寒冷,喉咙下的不适少了几分
“你幼不幼稚
楚臻坐上帝王之位不过短短数月,下旨斩首了无数贪官,但没有伤害皇兄楚臻分毫
也许是怕做的太绝了被后人诟病
楚臻就是这样理解的,所以他希望激怒楚暮,让楚暮一怒之下将他赶出皇宫,废除二皇子的身份
一旁的侍女上前斟满茶,楚臻端起茶杯珉了一小口,“皇兄冷吗?一起回寝宫好不好
白九呤垂着冷淡的眸子,起身行了个礼,“臣先退下了
楚臻甩了下龙袍的袖子,“走吧走吧
白九呤撑开那柄白色的伞,伞面上印着几株幽兰,伞柄下方的挂着一串红色的流苏,那流苏做工并不精细,款式也极为普通,但权高位大的国师仍然挂在这么明显的位置,大概是心爱之人所送
白九呤走到御花园门口,离楚暮已经有一段距离,他们中间又有梅树遮挡,但楚暮分明看见白九呤回了下头
伞下流苏飘动,一个相似的画面忽然冒出,楚暮攥住楚臻胸前的衣袍,死死咬住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