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周末，周景奂都在搬家
她东西不多，主要就是书多，足足收拾了十二个大箱子，叫了货拉拉，一路从薛思雅家搬回了f大分配的教师公寓
她们同居，竟然已经快两年了，她们在一起，竟然也就只撑了这短短的不到两年
收拾完所有的东西，周景奂枯坐在刚铺好的床上，看着这床新买的陌生的床单，自嘲地想道：“说到底，她还是觉得我不如那些男人
她是去年年初认识薛思雅的
那时候她整日忙于准备博士毕业论文，本来也没有什么谈恋爱的心思，偏偏在她去A大参加学术研讨会的时候认识了薛思雅，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遵循了女同性恋谈恋爱的两大定律：互聊前任火速同居，飞快地确定了恋爱关系
如今，周景奂已经博士毕业，留校成为了一名根正苗红的青椒—青年教师，与薛思雅之间也早已激情退去，终于走到了分手这一步
只不过分手的方式还是没能做到足够体面
顾含之找到周景奂的时候，她已经把两扎啤酒喝得只剩半听了，整个人醉得像条死狗，面目猩红地趴在床上，地上的空啤酒罐里塞满了她抽完扔掉的烟头
“周景奂！您看看您现在还有个人样吗？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不就是被甩了吗，天底下是没有别的女人了还是怎么着？她薛思雅是个天仙呐值得你这样，你要是有点气性，你就分分钟找一个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比她有钱，比她聪明十倍的女朋友，你气死她
“喂！周景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说你从小到大就不会喝酒的人你丫装蒜喝什么酒？还抽这么多烟，我刚开门进来差点没被熏到当场去世
“嘿！小老妹！还hold住吗？你看看我是谁
周景奂努力睁开双眼，捧着顾含之的脸看了半晌，傻乎乎地对她笑道：“思雅，要过得幸福哦
顾含之
第二天一早，f大化院5号楼，冷静而专业的周老师准时出现在讲台，深入浅出地连上了四节课，吃完午饭，甚至又帮郭教授临时代上了两节课，之后又回到实验室做课题，直到晚上十一点才不慌不忙地走回了教师公寓
顾含之怕她又酗酒，这几天就暂住在她家次卧，正好她老公去美国出差两周，她索性就把儿子壮壮也带来与周景奂同住
“妈妈，景奂阿姨生病了吗，我们为什么要来她家里住啊？”小孩子奶声奶气地问顾含之
顾含之看着一脸丧气的周姓女子，故意答得很大声：“害！你阿姨得了缺女娃娃的病！念在你妈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得把她看好了，防止她把自己作得缺胳膊少腿，咱们过年回家没法跟你周家外婆外公交待
周景奂碍着壮壮在家，不好意思再点外卖买酒，有带坏小孩的嫌疑，于是开始偷偷地下班之后去学校旁的清吧坐坐，点几杯长岛冰茶之类的猛药，以图晚上回家能睡个好觉
没有酒精，她总是失眠
这天在清吧闲坐的时候，听到旁边一群女大学生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娱乐明星的最新八卦
“你在哪儿看到他的金主是那个谁的？男的女的？也太刺激了吧
“当然是在豆瓣吃的瓜，新鲜热乎的！有些人看起来是高岭之花青春偶像，背地里竟然是个到处求艹的骚受
“真素想不到惹
众女哄笑一团
回家之后，关上房门，周景奂百无聊赖地摸着手机，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应用商店，竟搜索了豆瓣，下载了起来
说起来，卸载这软件也有三四年了，凭着良好的记忆力输入账号密码后，周景奂顺利登入，首先弹出来的就是右上角的红色小点点
那还是她三年前在天空组发过的征帖，“坐标魔都，博士在读，诚征一名女友”，下面balabala写了洋洋洒洒800字的个人条件和征友要求，时至今日，依然有人回帖吗
周景奂点开小红点一看，fine，都是三年前的回复了，中间还夹杂了几个猥琐男的私信
她果然已经被时代抛弃了，孤苦伶仃
周景奂索性点进了天空组，想看看如今姬圈是个什么行情
好家伙，满屏的水饺
比如这个：“魔都水饺，征娘
还有建水饺群吃水饺的
怎么，现在ntxl都流行吃水饺了吗？是我太老了吗？完全get不了这个梗唉。周景奂满头雾水
逛了大概十分钟，枉为90后ntxl的周景奂终于在众多回复中get了一条科普性文字：“水饺，就是睡觉，就是约炮，就是419的意思
原来如此
周景奂不禁心生鄙夷，和陌生人一夜情，不怕得病吗？不怕对方是变态杀人魔吗？不怕吗
她周景奂这辈子就算孤独到死也不会去约炮吧
周女士愤怒地关闭手机，怀着对当代姬圈风气的不齿闭眼睡觉
五分钟后，周女士心里翻江倒海，想起了她和薛思雅的种种
已经快一年没有做过了吧，准确点说，其实一共也没有做过几次，在一起之后，满打满算，大概四五次？还都是只在外面，从来不插入的，所以说，从一开始，薛思雅就没有想过要和她有未来是吗
留着她的“处女身”嫁人，而她周景奂只不过是一个工具人，一个提供情绪价值，上缴工资，包办家务，暖床陪睡，解决性欲的工具人吗
下个月她要订婚了，终于可以把我丢掉了，她应该很轻松了吧。她和我在一起，好像总是不太满意，总是不高兴
那我呢
工具人以后要怎么办呢
周景奂翻身打开手机，重新点进了那个帖子
“魔都水饺，征娘
娘t，她应该算吧，女性化的外表，多年来隐藏良好的深柜，工具人也做得很称职，情感分工上的确是比较偏向t的
周景奂点开了楼主的头像，是一只可爱的银渐层小猫，肉乎乎的，眼睛很亮很萌
是个萌妹子吗？万一，体型也是这种吨位的呢
看回复，只有四五条，里面有几条挺猥琐的，可能是男的在回
周景奂憋了快十分钟腹稿，终于在私信里发出了两个字：“你好
对方秒回：“你好，魔都的吗？具体哪里
周景奂一下子有种论文答辩现场的紧张感，秉持着保护隐私的初衷，发了个“y区
对方又是秒回：“那不远。是娘t吗？方便问下身高体重年龄
这些倒没必要藏着，反正如果真约的话也会看见的，周景奂老老实实答周岁
到底还是怕说30对方嫌太老了，现在天空组里到处都是95后，00后也不少
周景奂心里默默地想，要是对方真是00后那还是算了，这太禽兽了
“嗯，我岁97年生人。”银渐层依旧是很快回复了
周景奂心里一咯噔，97年生，那不是22周岁吗，她说23，那我是不是该说我30？啊我是不是有装嫩嫌疑啊，毕竟中国人约定俗成都是讲虚岁的，好糗！86斤！好瘦啊，话说比我小7岁唉
正想着，银渐层的微信号已经发过来了，加，还是不加？加了之后呢，约吗
周景奂复制粘贴微信号到搜索栏的时候，已经把97年只比00年生人大了3岁这个事实抛在了脑后
先看看吧，也不一定会做禽兽嘛
银渐层的微信头像还是那只银渐层，不过是另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更可爱点，啊！真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啊！我可以把它亲秃！周景奂内心咆哮
飞速通过验证后，周景奂点进了银渐层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只发了两条动态，一张照片，是女孩子的自拍，我天这是什么网红美少女
这大眼睛！这樱桃一样的嘴巴！这动人心魄的笑容！还有酒窝！啊我死了
请原谅周景奂是个词汇贫乏的理科女，awsl这个词还是今天上课时被学生科普的，“周老师您可以讲慢点吗？这章实在太难了！我也太南了
周老师万年冰山脸微微一笑：“好的。”前排女生立刻爆发出一阵骚动：“啊我死了！周老师笑起来也太撩了吧！什么神仙老师啊
所以awsl大概是夸人好看的意思？周景奂默默记下了
银渐层的第二条可见朋友圈就是一个抖音视频了，点开是一段很平静的音乐，女孩子在阳光下笑着随着歌曲对口型，大概15秒的视频，简简单单，清清淡淡，没有半分某音的土味
周景奂默默看了十遍大概有吧
终于舍得退出去的时候，发现银渐层已经给她发了一长串消息
“你好，我的大致长相详见我朋友圈，如果你觉得可以约的话请发一张你的照片给我，可以吗
“这是我的小号，但我会随时回复，你慢慢考虑，不用着急
“觉得不合适的话也没关系，如果需要互删请说哦
周景奂紧张得听得到心跳，这怎么能不着急，她赶紧手忙脚乱翻遍了自己的手机相册，奈何竟然找不到一张合适的照片，她生性不爱拍照，自拍就更少了
最近的一张照片是院里开教研会的留影，但那个灯光，那个摄影技术也太魔鬼了！会吓死银渐层妹妹吧
最终只好发过去一张裁剪后的博士毕业照片，只留下了她的半身像，笑得很严肃，但是至少着装正式，一丝不苟
周景奂很忐忑
能不能通过呢
她忐忑地看着微信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
然后又忐忑地把银渐层妹妹朋友圈的照片和视频翻来覆去又看了三遍
也太好看了
“你什么时候方便？”银渐层妹妹的消息来了
周景奂心里一咯噔，我这是，约上了
唉，禽兽就禽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