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付禹年,是在一個睡衣派對中。
彼時,男男女女都化著慵懶的妝,沈浸在晦暗光線的深處,妳來我往,妳進我退,交織著的歡聲笑語把所有現實都噬進夢境。
紫蘇對這樣的醉生夢死還不太適應,她略顯局促地應對著一聲聲祝福,背脊僵硬,似被無形的壓力推搡。心很累。這是一個她想要逃離的生日派對,而付禹年的及時出現,幫她解決了問題。
燈光驟然一亮,音樂乍停,全場隨之肅然。妳看看我、我看看妳,在彼此的恍惚裡,付禹年推著香檳塔走了進來,一面走一面唱著生日歌。周圍的人,陸陸續續地跟著唱和,同時望向紫蘇,笑意盈盈地恭祝著今晚的壽星。
眾星捧月是什麽感覺?紫蘇第一次擁有。
她感激這個唱起生日歌的人,感激這個讓她知道了生日快樂的人……只是香檳塔太高,累累如小山,她看不到這個祝她快樂的人。好在香檳塔離她越來越近了,一只只晶瑩剔透的水晶杯裏漾著粉紅的液體,微微搖曳,無數個西裝革履的倒影在其間微笑著歌唱。
紫蘇終於看到了,這人雖與睡衣派對格格不入,卻挺拔俊秀,如松柏般可靠。她不覺沖著香檳塔一笑,心有漣漪泛起,隱秘而喜悅,是她獨享的秘密。然後,她就真正地看到了付禹年,執一杯香檳,走向她身側,說:“紅苕。”
“錯了,錯了。”紅苕雙手輕按紫蘇的肩膀,把她往前稍稍一送,“我妹妹才是今晚的主角。紫蘇,這是付禹年,我的……叫哥吧。”
付禹年微帶不滿地瞪了紅苕一眼。
紫蘇怔楞,繼而了然地叫一聲,“姐夫。”接過香檳,一飲而盡。
付禹年哈哈一笑,“沒錯沒錯,這姐夫叫得一點不錯。”紅苕也笑了,“瞧把妳美的。”付禹年道:“當然。小妹都拿我當一家人待了,紅苕,妳也該早早把我給收了呀。”
紅苕沒接話,而是走到香檳塔畔,說:“各位老朋友,各位新朋友,各位好朋友,非常感謝大家能抽空來小妹紫蘇的生日派對,為了讓大家玩兒得更盡興,我們的付先生提供了付氏酒廠的新釀‘荔紅’,有興趣的朋友不妨嘗一嘗。此外,我們的付先生還為女士們準備了酒療,男士們準備了酒仗
話音落,燈光閃,音樂聲蓬然響起。
睡衣派對變成了狂野派對,跟紫蘇的生日,已沒多少關系。空氣裏彌漫著濃厚酒香,荔紅氤氳,讓慵懶的男男女女,徹底放縱,他們邊喝邊跳、邊跳邊喝……擁抱親吻,耳鬢廝磨,靡靡之音近在耳畔,是最佳調情曲。光線晦暗,哪怕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對方真容,只剩了荷爾蒙的原始誘惑。
紫蘇又開始了不適應,卻找不見紅苕,她慌亂地向外走去,不時踩到離開主人的睡衣,只覺胃口一緊,全身如被電擊。又仿佛有黏滑的硬物梗在喉間,她想吐,卻喪失了嘔吐的能力。跌跌撞撞地繼續走著。夜風涼沁,吹得紫蘇頭腦發脹,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直挺挺的,看眼前的荒誕世界,不適感愈加強烈。
圓月低垂,似觸手可及。
暈黃的月光中,無數男女投進泳池的懷抱,粉紅的液體,漾著曖昧漣漪。或互相嬉戲,或互相纏綿,酒香正溫柔地撫摸著彼此間那不著寸縷的肌膚,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好一幅酒池肉林享樂圖!
紫蘇目瞪口呆。
付禹年尋到紫蘇時,她臉色煞白,仿佛一個失了靈魂的娃娃,易碎得叫人不敢觸碰。他喚她,“紫蘇。”去握她的手腕,打算把她帶離這淫亂之地。
紫蘇任由他拉著自己,亦步亦趨。天臺直達地下車庫的電梯,速度很快,失重感稍稍拽回了紫蘇恍惚的心神。她強壓下心底的惡心不適,吞咽著口水,然後擡眼望向付禹年,小心翼翼地說:“姐夫,妳們對我很失望吧?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不,我本來就是個鄉下丫頭。”
付禹年詫異,“紫蘇,紅苕是紅苕,妳是妳,她習慣的生活,妳不一定要習慣。何況她職業所系,生活圈子難免復雜。倒是妳,不適應也無需勉強自己,像這樣的睡衣派對,臨了都是算不清的風流債。”說著脫下西裝外套,披到紫蘇肩上,“我想妳也不願回去換衣服,到車上等著吧,我們帶妳去吃面,生日嘛,總要吃一碗長壽面。”
紫蘇勉強一笑,“姐姐有妳,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