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年後。
在那擺滿了純白彼岸花的房間內,一口深褐色的棺材正靜靜躺在中央,除了彼岸花和棺材之外空無一物的房間沒有到死寂的氛圍,但還是有些孤獨淒涼之感的。
「噠噠噠
高跟鞋的鞋跟敲打在大理石地面的聲音特別的清脆悅耳,來人那一頭金燦燦的金髮,隨著歲月的流淌,也添了幾縷銀絲了,不過那不但不減她的風貌,反而讓那一頭長髮,越發的熠熠生輝。
歲月在她的小臉上留下了些許的痕跡,但卻沒有太過於摧殘她,已經五十歲的她,此時儼然還像個三十歲上下的少婦而已——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興許是來自於她那夜行衣之下,仍舊妖嬈姣好的身段吧。
她踏著腳下的高跟鞋,最終停在了棺材的旁邊,看著躺在棺材裡,那白髮蒼蒼的老者,不由得心下一動,伸出的手微微發顫,輕輕的覆上了他已失了體溫的面龐,喃喃的道:「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了
雖然從小到大,成天喊著他老不死、老不死的,但說他是老不死,也僅僅是因為時間對他的手下留情,並未在他面上留下幾分痕跡,並不代表他的生命沒有到頭了的一天,就算沒有病痛,也是擋不住衰老的命運的。
那人縱然已經有八十的年紀了,臉龐卻仍像五六十歲一樣的年輕,嘴角輕淺的弧度,或許都還能撩走不少女子的心也不一定。歲月實在是對他非常好,讓他在有生之年一直都是妖孽一般的存在,除了一些細碎的紋路,和一頭蒼白的髮證明了時間的流逝外,從外貌實在難以判斷出他的真實年紀。
就連如今去世了,那臉卻還是看不出任何的瑕疵,甚至還能讓回憶不斷翻騰上她的腦海,喚醒過往一幕又一幕的幸福甜蜜。
一滴淚珠不由得從頰邊滑落,滴到那已逝之人的臉上,她卻依舊倔強著沒有擺出傷心的神態,只是默默傾身,替他理好了身上的衣著,輕輕碰觸著他的臉龐,緩緩呼出一口氣——她想,一直到現在,她才真正了解到了,當年她死去之後,他是抱著多麼沉重的心情繼續活著的了。
懷著一個幾近飄渺的希望,獨自走過十年的時光,還真是辛苦他了。不過幸好他們終究還是再一次遇見、再一次相愛,並且真的攜手共度了餘生。
小手再一次的撫過了他的五官,一如往常的眷戀,她貪戀的看著他最後的樣貌,嘴角微微勾起,輕聲道:「好好在那邊等我,我很快便會去找你的。」她緩緩低下了頭,抵上他的額,彷彿透過這樣,還能感受著他的存在一般……
「那些覬覦亡天門、覬覦冥家,試圖傷害我們家人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她吐出了一口氣,這才又直起了身來,低著頭最後又看了他一眼,笑道:「我會替孩子們剷除所有障礙,再去找你的,在那之前就乖乖等我吧。」
說完,便沒有任何猶豫遲疑的,便轉身離去。高跟鞋敲打在地面上的聲響,一下一下的,像是在傾訴她堅定的決心一般,沒有任何懷疑與停頓,抬頭挺胸的,便朝著門口離去,徒留一地的白色彼岸花伴著那口棺材,將兩人隔絕於兩個世界,不再有所交集……
自那天之後,她就像是失蹤了一樣,再也沒有任何音訊。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甚至沒人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雖然有著掛念,但理解她的人都曉得,她行事肯定是有她自己的道理的,所以也不去干涉。
更何況,人家都一大把年紀了,哪還需要有人管著呢?就算是過往,也未曾有人管得動她的呢。
時間就這樣悄然從指縫流逝,十年過去了。某天在一個城郊的基地中,一聲爆炸的巨響轟然而起,整個基地眨眼的時間被陷入了火光之中,在裡頭掙扎的人無不被火舌給吞沒。
一抹金色的身影,就如同鬼魅一般的穿梭於慌亂的人群當中,雙手持著兩把彷彿泛著血光的長刀,整個人就如同來自地獄的修羅一般,沿路收割著人們的性命。
有了年紀卻仍舊嬌俏的臉龐,此時正沾著血、露出殘忍的笑意,雙手揮著刀刃,就像是在跳舞一般,每揮動一下,便有人將成為她的刀下亡魂。
一個六十歲的老人了,身子卻還是異常的柔軟及靈活,面對對方的真槍實彈,她全憑著手裡的雙刀斬的斬、砍的砍,讓對面的人看了不停哭喊,有的人甚至還無心於攻擊了,只想著逃命,丟了武器就想離開這是非之地的。
但既然都身處在這了,未未又豈會放這裡的任何一個人離開?
手裡的刀刃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不管人怎麼跑、怎麼躲,始終都還是逃不了她的斬殺的。那控制著殺戮的開關一打開,就好似壞掉的水龍頭一般關不上了,人兒臉上瘋狂嗜血的笑,竟和到處她的母親有那麼幾分的相像——兩人都是殺手界的佼佼者,更是瘋子中的瘋子。面對這樣的敵手,對面的人能不崩潰那嗎?
看著未未生生將他們手中的槍枝用兩把刀子斬斷,那一瞬間刀刃斬下的彷彿不是兵器,而是他們的理智線,有的人當下便跌坐在了地上,忍不住崩潰的大喊:「怪物……她根本就是個怪物!我們這群普通人,怎麼可能殺了這樣一個怪物啊!」眼前的人……不,她根本就不是人吧!哪有正常人能以刀刃斬斷槍枝的?哪有人能以一擋百、擋千,還不落下風的?
真有這樣的存在,那肯定不是人了,也不是怪物,而是……魔女。
對,就是魔女。幾人看著那在火光的襯托下,格外嬌豔的容貌,和那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的瘋狂笑容,這一個詞頓時湧上了他們的心頭,在他們心裡烙下了最深刻的印記,從今往後或許都沒辦法擺脫這恐懼了。
前提是,他們還要能夠擁有「往後」的命才行……
又是一陣血腥的殺戮開展了起來,那靈活的身影穿梭在他們之間,每過一秒的時間,就有許多的生命被她給收獲。
「砰。」
突然,一記槍響轟然而起,未未原先前行的身子猛然一頓,隨即有些意外的看著自己左邊的肩頭——那兒此時正有著個血窟窿,不斷朝外流著血,她頓時覺得新奇了起來。這年頭還有人傷得到她,看來她是真的老了啊!
感嘆的同時,她的身體也自動的以極快的速度自動復原了自己身上的傷。同時,面前的虛空中還開始匯聚了藍色的小圓點,沒一會兒,一把通體螢藍的左輪手槍便浮現在她的面前。
未未連看都沒看,只是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傷口慢慢復原,意念一動,那懸在空中的槍便自動朝著某個方向擊出了一發子彈,以一般左輪手槍不可能達到的射程,擊斃了在遠方狙擊的狙擊手。
就這一幕,完全擊潰了眼前那群敵人的精神。有的忍不住抓狂尖叫了起來,有的則是雙眼無神的倒在地上,有的更誇張,直接被嚇破膽死在那兒了……而未未將這些看在眼裡,卻也未曾有過動容的,甚至還露出了病態的笑,在下一瞬,接受了這群殘兵們的生命。
比起這群雜魚們的瘋狂,她反倒覺得剛剛他們老大那精神崩潰的絕望模樣,還更加有趣一點。
透過這十年來的行動,她要讓各個世界上的人知道,他們冥家、亡天門的人,可不是這麼好覬覦的。誰要是敢打他的心血的主意,又或是把歪腦筋動到他們的家人身上,她不介意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也要踏平一切的障礙,許給孩子們一個平安的未來。
而事實上她也做到了,這幾年來覬覦他們的勢力,無不在一夜間便被她給毀了個徹底,就算她只有一個人行動,也綽綽有餘。相信透過她這一次的血洗、大洗牌,五十年、甚至百年內,都沒人敢動她的家人。
要知道,只要事情一牽扯上她的家人,她冥夜未就算是已經死了,肯定也會用刀架著冥老頭子的脖子,從冥府殺回來,殺他個千百遍的。
斬下了最後一人的首級,未未緩緩呼出了一口氣,收起手中的兩把刀刃,看著自己因為用力過度,都磨出了血的雙手,臉上卻是掛著一抹釋然的笑。
她做到了,她成功的保護了她的家人,她成功的守護了他的心血,不管付出的代價有多麼大,她都覺得這一切是值得的。
她微微仰起腦袋,看著被火光染紅了的夜空,眸底有著說不清的輕鬆和愉快。
終於……能去找你了……
下一瞬,她的人便迅速的從原地消失,只留下還熊熊燃燒著的軍事基地,證明了她曾經來到過這個地方。
在下著綿綿細雨的日子裡,她依舊穿著一身漆黑的夜行衣,只不過臉上有著些許蒼白,光著腳丫子,步伐不穩的來到了一個墓碑前,看著上頭篆刻的名字,輕笑著呼出了口氣,這才緩緩的坐到墓碑旁邊,側首輕靠在碑石上——就像是倚靠在那人的肩膀上一樣。
「抱歉,讓你久等了……」十年來的重擔,在這一刻彷彿全部卸下了一般,她輕閉著雙眸,感受半個鐘頭前嚥下的毒藥一點一點的侵蝕自己的身子,心情卻是無比的輕鬆。
當初他在沒有她的日子,過了十年的時光,如今她也用了十年的時間,替他們的後代剷除一切障礙,同樣亦是沒有他伴在左右。她也深刻感受到了,當年的他,會是多麼的孤獨難熬,現在的她還能想著再一段時日便去找他了,那當年的他呢?又是怎麼度過那漫長的歲月的呢?
隨著思緒,過去一幕幕又浮現在腦海之中,而且無比的清晰。從前世的一切,再到今生的愛戀,每一幕都是那麼的清楚明確——未未不住笑了起來,敢情這就是她這靈魂的跑馬燈?
生命逐漸被毒物給吞噬,就連呼吸,她都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了,雙眸更是沒有力氣再去睜開,只能無力的靠在石碑上,等著那最後的時刻到來。
曾經,她也曾畏懼過死亡,甚至排斥死亡。但現在只要想到,那人會在另一個世界等著她,她卻又有些迫不及待了。
回憶中他俊朗的臉龐,不論是稚氣的、成熟的、邪魅的還是霸道的,都讓她如此的眷戀和懷念,一幕幕的記憶中,也就他的輪廓最為深刻清晰。
她想,他的面貌早已刻在她的靈魂上了,生生世世都不曾忘卻,生生世世都注定在一起的。而那個人,此時也正在另一邊等著她。
她可不能讓他久等了啊,不然他可又要耍性子的……
想著他的一言一行,每個喜怒哀樂的瞬間,她對死亡更是多了份期待和迫切。最終,在一口深沉的吐息落下後,她便沒再繼續呼吸了。
嘴角始終擒著那抹輕淺的笑,整個人就好像陷入了沉睡之中一般,倚靠在那碑石旁邊,那安詳的容顏,就像是正做著一個極美的夢境一般……
再一次的來到奈何橋前,她恢復了當初、第一次死去時的面貌——一頭黑色的長髮,搭上一對如同翡翠一般的眼眸,十七歲的花樣年華,有著說不清的稚嫩。
她看著這曾經生活了十年、莫名熟悉的地方,不禁感到有些感嘆,隨即將目光放到橋的中央,那感嘆很快便轉變成了欣喜——橋中央有個男子,此時此刻正安靜的注視著橋下潺潺流過的忘川。當他聽到那來自彼方的腳步聲,一抬頭便和她對上了眼,那一直冷漠如冰的臉,頓時猶如春日的暖陽綻放了一般,露出一抹燦爛的笑意。
看著迎面走來的她,他只是淺淺的笑著,沒有過多的言語。在她來到他面前時,才忍不住心裡的激動,伸出雙手緊緊抱住她的身子,就如同當年的他們一樣。
他一直待在這,從未離開過。他答應她了,會等她過來的,而如今,他也確實等到她了。
感受到他的懷抱,她恍惚的覺得,過去十年那獨自一人生活的時間是如此的漫長難耐,她早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了,一刻都不能分離,也不想分離。
難得坦率的面對了這個事實,她深吸了一口氣——鼻腔裡盡是他的氣味,伸手回抱住了他。久久,才發出一聲略微低沉的嘆息,「抱歉,讓你久等了。」在墓碑前,她說了一次,如今和他面對面了,她還是覺得慚愧。
她沒有想到處理那些事情會花那麼久的時間,整整十年。她更沒想到的是,他既然願意十年如一日的待在這,等著她的到來。
雖然早已經知道他會這麼做的,但實際見到……那眼淚仍舊在眼眶裡頭打轉,一點兒都不受控的。
栔魂見狀,輕聲的笑了起來,暖暖的笑著——那是十年來最為舒心、也最為燦爛的一抹笑。緊抱的雙臂不曾鬆開,他貪戀著她的氣味,連一刻鐘的分離都不願意,輕抵著她的髮頂,滿足的輕道:「沒事,妳這不是來了嗎?」
妳來了就好。
從那次分離之後他便決定了,他們兩個再也不要分開,縱然是生死,也不能將他們兩個拆開,他們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直到盡頭。
他握起了她的小手,低頭看了眼她微紅的眼眶,忍下了打趣的心思,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捏了捏她柔軟的臉蛋,執著她的手,往奈何橋的另一端走去,「我們走吧。」
世間再也沒有任何人事物可以分離他們兩人了,縱然是生死,也不能拆散他們在一起的決心。
他們會一起走下去、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未來的道路上不管是兇是吉,都不會再分離了……
「不過小晞妳來得確實有點慢,我都快把彼岸花田拔禿一片了孟婆會宰了你的。」
「我不怕!有小晞保護我!」
「我才不管你。」
「妳捨得嗎當然不。」
在他颯爽的笑聲和她的嬌嗔中,兩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奈何橋上。
即使行走的道路,通向他們未知的彼方、未知的未來,他們兩人的雙手卻一刻也沒鬆開過,緊緊抓著彼此。
他們知道,不管來回糾纏幾次,他們都不會再與對方分離了。
生生世世都會在一起的,幸福的、在一起對了小晞,我還沒參觀過冥府呢,不如妳帶我去轉轉吧?」
「才不要,那裡我都玩過了,沒什麼好玩的。」
「唔……那不然……我們去十八層地獄玩看看?就當作咱們的N度蜜月旅行?」
未未聞言,轉了轉那狡猾的眼珠子,似乎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好啊,好像挺有趣的。」地獄啊,她還沒好好去玩過呢,難得來了,不走一趟怎麼好意思呢?
「那我們走吧
就在他們做出了這個決定的同時,遠在地獄的撒旦忍不住一陣寒顫,還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哈啾。」
他的小妻子很不解的轉頭看向他,「感冒了?」
「神是不會感冒的。」某撒旦沒好氣的說著,卻還是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怎麼就忽然冒起了雞皮疙瘩呢?「雖然沒感冒,但我卻有股不詳的預感
看來未未的回歸,不只是冥府將會不太平,就連地獄,可也要遭殃囉
這兩人之間的各種波折,就用這9章簡單的說完啦。
沒錯,接下去就都是肉肉肉肉還是肉了
某未:…可以拒絕嗎?
某魂:妳覺得呢?(彎眸2/07 幽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