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养孩子难,养小女孩子更是难上加难,对于十七八岁的陆沉来说,他完全没有任何养个娃带个娃的意识,这孩子说是在周严怀里奶大的还差不多。
孩子抱到手,麻烦事接踵而来,她看起来不过半岁,还要吃奶,平日离不开人。陆沉原意是下两广去,转战云、湘等处暂避些时日,查兆澎此次将财力转至沪市,少不得有多少列强财团的扶持,眼下炸了他一笔大财又叫他知道,生意定是不好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避一阵儿再说不迟。
总拖着也不是个办法,陆沉生在一处旧贵族门阀里,旧社会一倒,家族四散逃命,年少的他迅速成长并握住了大半家财,周严自小辅佐着少爷,一路亲眼看着他将异己铲除,踩着血肉和骨头走到今天。
旧贵族的势力坍塌后,新风气带着大量外资涌进来,其中势头最猛的就是查兆澎及其背后的远洋资本,大总统刚上台没多久,民族企业百废待兴,内部食、衣、用等行类均靠进口买卖支撑,一旦以查家为首的资本站稳脚跟,本土产能便会被全部垄断,旧贵族的钱路没了,他们拿什么吃?拿什么穿?
几处本土大豪绅聚在一块儿,请年少有名的陆先生出谋划策,三顾茅庐又开下惊天条件,才引陆沉上门一叙,但这陈老板一家都属实是蠢货,既低估了对手又高估了自身,现下不仅偷鸡不成,还反咬一口。
逃,又不是陆先生的性格,他只会暂避锋芒然后更猛烈的席卷而来,他可以退,但不会退开核心利益,他可以守,但不会守到被动出击。
事件之事对于他来说,没有做不成与想不到,只有用什么办法做成更有效率?如何利用才能让成功率更高?以及,如何利用最少的条件,达成最好的结果?他甚至在数十年的摸爬滚打枪林弹雨中摸透了人性:
两只动物,一旦产生一点儿怀疑,无论这怀疑是来自哪一方,无论这怀疑是否成立,只要有一人坚持,这点儿怀疑便会像飓风一般撕裂亲密关系的创口,将他们的信任撕得一干二净
本来只欲避世的主仆二人,谁料周严半路管闲事,多出个孩子来,一路为了掩人耳目只得说是自家的闺女,先生在前面体面走着,周严在后头拎着行李抱着娃,路过掌鞋的阿婆都要碎嘴一句:“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喂!你家女人呢!”
那么问题来了,周严发问:“先生,咱们已经到了边陲小城,这孩子怎么办?”
青年陆沉也发愁,他看了两眼娃,娃就哇哇大哭起来,朝周严怀里拱,周严从未在人生中激发这么多人性的温情,也可以说,他的雌性激素在这几个月带娃途中疯狂飙升,若是生在另一个设定中,或许他真的可以喂喂奶。
“且先养着罢!”陆沉正在书房里写字,阳光微微透过屏风,洒在他起了毛边的草纸上,几滴墨从笔尖落下来,本是错误的落墨,叫他握着笔一提一转,成了后续千万字的书写开端。
刚开始养娃还容易些,娃吃奶玩玩具,黏着(周严)要抱,养着养着逐渐不对味,她似乎已有两岁,至今没开口说过话,只是一双大眼滴溜滴溜转,周管事抱着孩子去瞧医生,医生看了半天,开了一打苦中药。
苦中药小孩儿不喝,拿糖串哄着喝,喝一口吐半口,周严天天打水洗衣裳,洗到苦中药全喝光,娃也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于是周管事心焦,抱着孩子又到处去看,陆沉布下无数暗线眼线接应于他的住处,并无太多心思和时间留在宅院,他偶然间回宅子里来换衣裳,看着周严带着孩子那慈母般的目光,浑身还真涌出一阵冷汗。
但他们谁也别嘲笑谁,周严哄了三年娃,娃终于会说话,张口就是管陆沉叫爹。
一声爹,无所谓,两声爹,有点别扭,三声爹,哎,麻烦上了身!二十出头的男子喜当爹,三年就是养只金丝雀也养出真感情,更何况是个小人儿,喜当爹的第一晚,先生躺在床上整个儿失眠,第二日起来洗脸,门外劈柴的忠仆也是个乌眼青。
小麻烦精却完全不受任何情绪影响,她长得飞快,在这肥田厚水之间像一阵风一般被养大了,似乎她的不说话也是一种蛰伏、一种隐忍,一旦感到舒适,她便立刻没心没肺的绽放起来。
她聪明,能将陆沉写下的字一五一十的临出来,她机灵,不到十岁就能在树上山间爬来跳去,她像一只小猴一般灵巧,又叫日月疼爱晒得一身黑,她甚至在所有人的眼皮子下出落得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标致。
等三十岁的陆沉发现孩子长大了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她怀着某种纯洁的、探究的心思,眨着一双水润无暇的眼睛,爬上了他的床。
被捉住按倒时,被掐住脸颊打手叫她松手时,她也是那般幼稚无害,她发问:“为甚么我不可以这样做?那些女人都这样对爹爹,我也是女人,为甚么我不行?”
糟糕,这是一段错误的少女性启蒙。
犯错,被打屁股,女孩子似乎有所反省,下次再犯就是挑陆沉睡得更沉的时候,她从窗户上悄悄地翻进来,从地板上蹭到床前,她的手又软又嫩,精准握住要害,陆沉从浅眠中惊醒,翻身就是把孩子揪过来打屁股。
屁股肉厚,软绵肥胖两团,打时没使全力,全凭一股叫皮肉浮肿的巧劲儿,打完之后孩子会突然淑女穿上几天裙子,屁股疼嘛,养一养。她是真好奇,也是真不懂,她甚至去问周严:“为甚么会变大?”
周严正在补她因为打架磨破的衣服,没反应过来:“小姐说什么?”
“算了,你不懂。”女孩子想到了什么,气呼呼的又走开了,她的小脑瓜里充满了疑问,充满了对异性的好奇、对身体的探索,她的教养中失去了女性亲属这一环,唯有一位保姆张氏且算个女性朋友。
当时的张氏只是死了丈夫的寡妇,不聋不瞎,她在后厨上灶,突然被小姐扯着衣服问:“我摸了爹爹的腿,爹爹三条腿变大了,为甚么?”
张氏手里的筷子掉了一地,她久久的震惊,无法作出相应地答复,自那天起,她连看这个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再用从前的目光了,她甚至生出了想要乘着黑夜逃跑的心思。
再然后她的结局可以容易的被想到,发现主人秘密的人,是绝不可能活着离开的。
女孩子的探索仍未由于线索中断而停下,她开始转移内部矛盾,去能看到其他异性的地方寻找答案,学堂里有不少男学生,这些学生多半是小镇有财有望的子弟,他们追随美丽的目光从未被女孩子在意过,但从那一天起,她开始对他们好奇了。
她把其中一个孩子叫到一处假山里,对他说:“给我摸摸。”
那孩子不仅吓到,甚至还因为逃跑时太过激动落水而着了凉,当夜女孩子被扒开裤子打屁股时,她依然不觉得自己有错:“爹爹总是打我!又不告诉我为甚么!我只好自己去看看为甚么!我摸他,又不会摸坏他,他也没有变大,只有爹爹的会变大!我一摸爹爹,爹爹立刻就变大了!”
此语一出,惊雷一般震动了房间里每一个人的心脏。
周严恍然大悟,他的心情错乱起来,他不能再看一分一秒对女孩子的惩罚,他只能快步离开,他自认为身为“养母”的角色在此夜轰然倒塌,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只是少爷的仆人、是这个家庭的工具,他是一个局外人,他最大的罪恶,便是在十几年前捡了这个孩子。
而对于陆沉,这是他第一次面对一件事:他对自己的“女儿”可以勃起,他对她,有性欲。
但这性欲还不是爱欲,此时的爱依然是家人一般的爱、类似兄长、类似叔伯、类似有血缘但不亲密、无血缘却总依偎的爱,这股欲却是纯粹的、男女的、天地所容、伦理不存的,性的欲望。
超出预判的事发生了,让他无法接受。
于是他下手更狠了一些,小姑娘雀儿一般,一开始还叽叽喳喳的叫,放狠话,说些“下次给你揪断”“我用嘴咬断”之类的胡话,鞭子动了硬地再补几下,她开始哀哀叫痛,乌云蔽月下起暴雨时,小鸟已经不会叫,闭上眼睛疼昏过去。
隐在黑夜中的男人额头浸满了大颗大颗的冷汗,他不停地喘气,结实的手臂也在不断颤抖,他从未如此慌张,他一向应该是沉稳的、运筹帷幄的、他是理智的冷静的,不对么?失态意味着失衡,他们的关系,失衡了。
他在心底,竟然开始接受这件错事的发生。
从那一天开始,他收回了“女儿”所有亲密的权利,他甚至不许她接近他,从道德到身体,通通不许,他连称呼都换了,一声“干爹”,斩断了所有过于背德的愧疚感,我养你,我是你的养父,你与我毫无瓜葛,只是寄生。
只是小鸟儿是无法忍受主人不爱她的,她没甚么心思,只会讨好喂养她的,喜爱爱她的,一旦她觉得她的爹爹、她的主人不爱她,她立刻就会想挣脱笼子飞一飞,不飞远,只是暂且飞一段,告诉主人自己有翅膀可以走掉,再飞回来叫主人怜惜她就好。
但她也从未曾想,自己刚从鸟窝出来,伸开翅膀一飞,就是飞去了那般远
查理苏的洋房一清早起来便由佣人仔细清洗洒扫,你被从被子里抱出来时还迷迷糊糊,查理苏接了通电话匆匆离去,你发呆想了一会儿想起似乎是查理苏的父亲要来,于是十分卖面子,甚至乖巧的像个贵族小姐一般端着茶杯陪他父亲喝茶。
查兆澎身上一股香水的腻味,保不齐是刚从哪房太太住处出来,他那狐狸般精明的眼在你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上溜来溜去,最后笑咪咪的得出结论:“或许在哪见过。”
他立刻开始操持儿子的家事:“不会读书么?找女人嘛,性情好些便足够啦!”
这人又坐下准备用午饭:“查理苏是我们查家的独子,我最疼爱的孩子,自幼他想得到什么便能得到什么,所以养出一副天真骄纵的性子。他待你怎么样?好极了?是吧,他一向是个爱满足别人的好孩子。”
他又看了看你脖子上的戒指:“哎哟!这可了不得!”
查兆澎擦擦嘴巴,放下刀叉,鲜红的汁液顺着剖开的鹅肝流出来,滴在雪白的餐布上:“我儿总是将东西乱放,这是他母亲留下的戒指,怎么叫你收着了呢?来,给叔叔拿着,等他回来好好还给他。”
戒指被查兆澎取下去,你脖颈儿上的丝线光秃秃一条虚挂着,本来有重量的枷锁忽然释了力气,反倒叫你不适,你本想着等查理苏晚上归来告诉他,但他没有回来。
你拨电话过去,拨到他常办公的大楼里,他有接:“这边的生意出了点事,你先睡。”
第二日、第三日,查理苏依然没有出现,洋房花圃里的花早已被你剪的稀巴烂,终于有电话拨进来,你跑过去接,一接听,不是查理苏。
“很失望吗?”对方笑。
“等等,别挂断,”陆沉说:“我叫人送了份报纸在洋房门外,去取来看看,我在后门等你。”
艳阳高照的日子里,你被他的话激出一身冷汗,你越来越看不透干爹想要做什么,你似乎根本就不认识他,甚至连你们一同生活的过去都已经模糊了,你感到越来越不快乐,有人按住了你的臂膀,叫你朝另一个方向去飞。
你慢慢的挪动身体,捡起报纸,一张大大的黑白相片,是查理苏赠予你的那枚戒指,旁边白纸黑字:“沪市远洋商会查兆澎独子查理苏与苏州织布局李总督之女于昨日良辰订婚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