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距离南政大并不远,可不知怎么的,坐在副驾,沈知尧却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如果回校的路,可以再长一点就好了。
等红灯的时候,他忍不住侧头看了眼驾驶位的顾念安,车窗被她摇下,掏了烟盒抖出一根烟叼进嘴里,火苗蹿动,随着指尖的浮动,青白色烟雾袅袅腾起。
感受到他的目光,顾念安别过头看他,“来一根?”
烟雾迷了她的脸,朦胧里透着挠人的诱惑力,沈知尧摇摇头,声音低哑具有穿透力,“我不会。”
绿灯亮起,顾念安将烟叼住,缓缓发动车子,彼时原本躺在后座安安静静的汪东琦突然后劲上了头,开始手舞足蹈地唱起歌来。
喝了酒的声音嘶哑粗劣,就像乌鸦……
顾念安眉头一蹙,声线清冷没有温度,“让你朋友闭嘴,不然我把你们俩一起丢下车。”
沈知尧把手机丢过去,正好不轻不重地砸在汪东琦肚子上,他闷哼一声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车子悠悠驶向校门,这时候大门口也已然是陆陆续续回校的学生,大多都是外头聚了餐回来的部门学长学姐,嘻嘻哈哈领着自己的小学弟小学妹,重新回到这个最后足以庇佑成长的地方。
顾念安没下车,她就这样把在窗口,看着走近的学生,最后才仰起头冲沈知尧扬了扬下巴,“我就不送你们进去了。”
“谢谢姐姐。”
看着他拖着有些醉了的汪东琦走进校门,顾念安扫了眼空无一人的校门口,又重新点燃一根烟,烟雾随着她沉重的叹息从唇齿间溢出来,发动车子,正准备离开,后视镜里闪过一抹别样的光。
她回过头,一眼就看到掉在后座上的手机。
眉头一拧,她缓缓吐出一口烟,舌尖舔了舔有些干的唇角,指尖划开手机,打开微信回复那条许久没回的消息。
聊天框的备注简简单单,就是一个句号,头像是一只萨摩耶的插画,黑白简约线条,没有多余的颜色。
顾念安长指点开不久前那边发来的定位,地图显示距离她现在的位置不过5公里。
她抬头看了眼渐渐隐进黑暗的校门,眉头一挑,指尖在键盘上快速跳动。
「不过去了,太远。」
将手机丢进车子里的兜格中,她伸长胳膊去够后座的手机,刚拿到手里,就听到车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
“姐姐,我的包落在酒吧了,你能不能
“落下的,可不止是一个包。”
话还没说完,就被车里的女人抬眼盯住,他凑近一看,才发现顾念安扬起的手机,有些不好意思,“啊……我说呢,怎么找不到了。”
“上车,我带你去拿包。”
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沈知尧哦了一声,飞快地做进车子,音响里缓缓流淌着
眼底波光闪动,他不经意目光随着她挂挡的动作看过去,立挺五官从侧面看她,更有清冷女性的特性,一时,他看得恍了神,直到……置物格亮起的屏幕夺了他的视线。
一条很普通的微信回复,一个很普通的备注名称,不普通的,是那句:
「可我已经洗了澡等你好久。」
沈知尧眼皮一抬,车内时钟显示
一来一回,花费的时间再快也要二十分钟,而学校晚上11点到门禁,到那时,校门口就会封锁。
他勾起唇角淡淡笑,今晚,索性就住外面吧
酒吧还在照常营业,店里的人似乎都对顾念安有印象,一看见她都抬手打招呼,从吧台处拿了包,顾念安熟络地跟老板道了谢。
新来的驻唱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背着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吉他,指尖拨动琴弦,低沉琴音缓缓而起。
“新来的?”顾念安一口干完老板递上来的金汤力,唇齿留香,是她常喝的味道。回味了一阵她才想起自己是开了车来的,车里还有一个人。
“先走了。”她挥挥手,扫了眼驻唱台上始终低头倾唱的歌手,男人身材清瘦,戴了顶棒球帽,看不清样貌但声线温柔醇厚,富有感情。
她没多看,挎着包走出了酒吧
“姐姐。”
刚一跨出店门,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侧头就看到沈知尧蹲在路边,怀里逗弄好着一只白色的小奶狗。
将背包的带子套在他头上,顾念安俯身去看他怀里的小狗,看起来不过一个月大小,小黑眼珠子黑漆漆,此时不安地滚动着,窝在他怀里不住地颤抖。
“哪儿来的?”金汤力的酒劲上了头,顾念安眯了眯眼,眼前的一人一狗,睁着同样无辜的眼睛看她。
“就在车轮底下,我用一根香肠把它骗出来的。”沈知尧摸摸怀里的那团柔软,见顾念安又拿了烟来抽,夜色里,她手上深深浅浅的纹身,格外炫目。
“姐姐,你的纹身,都是真的吗?”他问。
把烟拿开了些,她侧头瞅了眼自己肩头纹着的那只小狗,吐着粉嫩的小舌,看起来乖巧又可爱。
“真的。”
“怎么会纹这么多?”他抬眸,怀里的小狗也一起齐刷刷地看过来。
一人一狗,连脸上的神色,都是一模一样。
她笑,“刺青是会上瘾的,但这种瘾又不似毒品,它受到理智的管控。我更愿意将之形容为“欲”,是人不论向内或向外探索的欲望,通过身体改造的方式去表现、去实现。”
顾念安嘴里吐出烟圈,低头看着自己左手腕上荆棘缠绕的肉白色刺青。
那是她专门找了在日本的华人割皮刺青纹身师小爱做的。
“肆意生长在皮肤上的荆棘丛,缠缠绕绕,不变的是冲破桎梏的新生
割皮刺青和普通刺青的痛感不同。
普通刺青可以通过镭射洗掉,而割皮刺青却真正如伤疤般伴随一生。
光滑的肌理,即使表皮下有结实伴凹凸不平的结缔组织牵拉,也能做出最完美的剥皮。
非专业的割皮刺青纹身师,根本做不出这样的设计。
沈知尧看着她一副淡然的样子,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刚触上她那微微凸起,伴着芥蒂连接的痕迹,眉心一皱。
“痛吗?”
她低头轻笑,将烟头摁灭在地上,“痛?早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