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十一点，小区内一片静悄悄，连吵闹的虫鸣也消停下来。
林湉湉蹲坐在一户房门口，手不停将自己的小行李箱推开又拉回来。
“怎么还不回家，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她单手撑着下巴，一侧脸颊肉被推挤向上，嘴里不耐烦地嘟嘟囔囔。
不远处的电梯停在这层，过道感应灯亮起，鞋底敲打着硬地面，有人正在靠近房门。
林湉湉轻啧一声，蹲在原地没有移动，手却握紧了行李箱的提手。
一户一梯的大平层，来的只会是她认识的那两个人。
“湉湉？”
“湉湉？”
一双高跟一双平底的鞋子步入她眼中，头顶传来两声同步的疑问。
扶住小行李箱，林湉湉抖抖肥大的校服站起身，目光毫不掩饰地扫视眼前两个漂亮女人。
她们身着样式相似的裙装，妆画得浓重但不媚俗，应该是参加了什么大活动，所以才这么晚回来。
“太慢了。”
不自觉舒了一口气，她的语调平铺直叙，不像在抱怨，也没有展露出先前的不耐烦。
“抱歉，我们不知道湉湉你今天会到。”
两人神情愧疚，靠近门边的女人连忙握住门把手指纹开锁，另一个则拉过她的小行李箱，轻声问她累不累饿不饿。
她们当然不知道，她根本没提过到达时间。
林湉湉踩上崭新的客用拖鞋，没什么表情地跟进房中。
她被安排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看着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女人忙忙碌碌。
她们是她的姐姐，模样相同喜好一致的双胞胎。
若非有意的在一些地方分别开，他人完全分不出来谁是谁。
“湉湉，喝点水。”
端着温水来到她身边的女人，柔顺长发挽至耳后，露出蓝色星样的耳坠，是她的大姐林苑。
“谢谢。”
林湉湉道谢接过，抿了一口润润嘴唇，便放到身前的茶几上。
“和姐姐客气什么。”
妹妹的冷淡让林苑愣神，转而笑着弯指勾勾她的鼻尖。
林湉湉皱起眉头往后躲开，眼睛转向另一边，不去看林苑受伤的眼神。
“我不小了，大姐。”
“对对，湉湉已经是大孩子了。”
沙发向一边凹陷下去，二姐林堇坐到林湉湉的身侧，发间藏着的红色水滴状耳坠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脸颊
林湉湉蹭得起身，跨过林堇的双脚，大步向刚收拾出来的房间走去。
“大姐二姐，我明天还要早起预习，先睡了。”
被她抛在身后的姐姐们相互对视。
林堇：你惹她生气了？
林苑：没有啊……
快一年没见的妹妹为何如此，任她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林湉湉可不会解答她们的疑惑，一进房间关上房门，便蹬掉拖鞋躺倒在柔软大床里。
想到她们注视自己时的温柔表情，忍不住勾起嘴角，察觉到后抬手强硬地扯下，扭头埋进软枕中。
“蠢死了。”
说姐姐们，也在说自己。
不想理她们的，她却傻乎乎地高兴起来。
上了大学后搬出家住，明明在同一座城市的，节假日才愿意回家。
从不联系她，主动联系也很敷衍，只在与父母通话时顺带和她说上两句话
“不会原谅你们的
空调吹着温度适宜的风，林湉湉裹紧绵软的被子，还能嗅到其上暖阳的气息
日落西斜，林湉湉将凳子一张一张踢到课桌底下，等待下周使用。
“林、林湉湉，”旁边的同学忽然叫她，“等一下一起去倒垃圾吗？”
林湉湉看过去，是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女生。
应该说，班上的同学她都不太认识，回忆起来面孔是模糊的。
“好啊。”
她们沉默地提着大垃圾篓，走向学校垃圾场。
倒完后垃圾篓很空，林湉湉单手拎起往回走，背着书包的女生没有马上回家，一直跟在她身后。
“你还有什么事？”
放下篓子，林湉湉拍拍手，尽量放软语气地问道。
因为不想那么早回家，她磨蹭了很长时间，一起值日的这个女生却还等着她。
“我
迟迟未说出下一句，女生攥着书包背带，似乎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我很喜欢你！”
“啊？”
震惊的不只有林湉湉，还有找到班级门口，准备接妹妹回家的林苑和林堇。
喊完这句话，女生埋头跑出教室，与两个姐姐擦身而过。
林湉湉保持愣在原地的姿势，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喜欢我？为什么？我做了什么？
任她如何思考，也找不出让女生喜欢的理由。
“湉湉。”
“湉湉。”
门口两个女人像门神似的站在两边，林湉湉惊讶的表情瞬间恢复，冷着脸背上书包走出教室。
“今天过得怎么样？”
林苑追到她左侧，稍低下头小心询问。
“有遇到什么趣事吗？”
林堇紧随在右侧，一副纠结不已的蠢样子。
“烦死了，离我远点，热。”
被她一句话打击到，姐姐们齐齐垂下头，步伐逐渐落后。
眼角瞥见她们满脸愁楚，林湉湉张张嘴，想要开口又抿起唇。
算了，安静回家也好。
晚间，饭桌上只闻细微的咀嚼声，沉闷得不像一家人用餐。
这几天她们都是这样过的，林苑林堇试过交谈，败在林湉湉从不回应上。
“我回房间了。”
自顾自收拾好眼前的碗筷，林湉湉背对姐姐们说完便直接离开。
在房门轻轻关上后，林堇放下筷子，向妹妹房间的方向偏偏脑袋。
她身旁的林苑蹙眉良久后，点点头。
写完今日份的作业，林湉湉左右扭动发酸的脖子，从墙边行李箱里翻出睡衣，走出房门去浴室洗澡。
门外灯都关着，没有一丝声音，黑暗里好像有东西在蠕动。
林湉湉后退几步，习惯性张口想叫姐姐陪，姐字刚出音又吞了回去。
“我不是只知道黏着姐姐的小孩子了，我可以的。”
自言自语做好心理建设，林湉湉埋头冲到卫生间门口，啪地按亮灯开门进去。
慢吞吞洗好澡，在关上灯后，林湉湉小跑进还亮着灯的自己房间。
她反手将所有恐怖的黑暗关在门外，松下气一边用蒙在头上的干毛巾擦头发，一边向床走去，坐到床边。
“湉湉。”
“啊！”
一只微凉的手突然碰到她的后颈，林湉湉短促的尖叫一声，身体僵硬。
“吓到你了吗，对不起对不起
是熟悉的声音，林湉湉没有回头，擦头发的手用力揉动，来缓解刚才的害怕。
“你们来我房间干嘛，快出去。”
虽然只听到了一个声音，但姐姐们形影不离，另一个自然会在。
果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到她身旁，
“别这么用力，姐姐来擦。”
“不…”
林湉湉本想躲开，但转念一想，这就是她们应该做的，她们答应过她的。
她放下手，扭头看看左侧，又瞧向右侧。
姐姐们在她看过去时扬起微笑，一如往常的温柔纵容。
两人卸去区分的装饰物，穿着同样的睡裙，林湉湉一时分辨不出谁是谁。
“你们来。”
林湉湉放弃明确指挥其中一人，双手放到自己腿上，低头让她们服务。
左侧的林苑在妹妹低头后，向林堇投去询问的眼神。
林堇扬扬下巴，抬手按住毛巾，轻缓揉按吸去残留的水分。
而林苑则挽住妹妹的手臂，温声道：
“我们三个好久没有一起睡了，湉湉今天陪姐姐睡吧？”
“不要。”
几乎是话音刚落，林湉湉立马拒绝。
得亏她们还知道是很久了，那可冷落了她一年多！
她想从林苑怀中把自己的手臂解救出来，却在拉扯间不断蹭到夹住手臂的软物。
“嗯…”
听见姐姐的轻吟，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林湉湉一瞬间脸红到脖子。
她怎么……都怪姐姐！
林湉湉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开站起，手握滑落的毛巾疾步走向门口。
“真的不行吗？”
“不行！”
她们不走，她走！
大不了睡沙发
但一打开门，林湉湉又迅速关上，冷着脸回到床边。
一个人睡沙发就输了，她不会在这里认输的！
“你们可以睡这里，要按我的规矩来。”
擦完水，又用吹风机吹干头发，林湉湉躺在两人中间，一人盖一床被子。
还好床够大，之间宽到还可以再躺下一个人，这样就不用担心她们会靠近自己了。
林湉湉安心闭眼，学习了一天，又精神紧绷面对两个姐姐，她很快睡得迷迷糊糊。
“湉湉，湉湉？”
是苑姐吗？还是堇姐？
她们声线相差不多，同她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很大的区别，总是那么耐心。
“姐姐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抛下我？
我们、我们说好会永远在一起
鼻尖一酸，林湉湉不安地皱起眉头，摆手向旁边抓去。
“哎呀！”
“嘘……别吵醒她。”
“我知道。”
温暖正向她靠近，携带的香气从出生便伴随在她的身边，林湉湉烂熟于心。
她自然地张开手想去拥抱，背后贴上的躯体先一步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真小气啊。”
身前的姐姐调笑道，身后的姐姐轻哼，没有反驳。
被两人包围着，林湉湉不再感觉到冷，但打在锁骨与后颈的鼻息滚烫。
这真的是梦境吗？
她试图睁开眼睛，但眼皮像粘合在了一起，只是轻颤。
“湉湉，乖。”
“姐姐在呢。”
“睡吧。”“睡吧。”
放在枕上的手被稳稳握住，外侧手臂感受着四指的轻拍。
林湉湉几乎是下意识的放松身体，沉下她那一点点清醒的迹象
仅仅分别一年多，姐姐们怀抱的温度，哄她入睡的柔和，仿佛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姐姐……姐姐
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