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娜慢慢地咀嚼蛋糕，在这个年代，能吃上松软的蛋糕也算难得的享受。当甜甜的奶香味在嘴里化开时，她想到自己幼年在乡下时，每回父亲上镇上赶集，回程时给家里人捎的大包子白馒头，甜丝丝，又香又软，唇里的唾液分泌得更旺盛
鼠类般晶亮的眼眨也不眨注视着房间，她一声不吭，也没有试图和系统继续沟通，一个掌握能随意她生死的人工智能，一个不能完全信任的同伴，这所谓的系统使她惴惴不安
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揪住，黛娜遍体生寒，有那么一瞬，她非常思念约瑟夫——那个蓝眼睛的男孩，一个四处漂泊的鬼魂，遇到自己一点温暖，那样的关心使她上瘾
假如她早听从他的安排，或许不会孤零零的死亡，即便是一个情妇，但他能拥抱她，温暖她，帮她实现所谓的梦想，而且，那时也没有这见鬼的系统
这次的起点在四年后，她好像换了一具身体，依旧十六岁，经历嘛，或许存在一点变化，但终究差不了多少，微不足道的人一生均具有贫穷与苦难这两种共性
在被布洛娜忽悠前，她已经在这人满为患的大都市体验到从大喜到大悲这样过山车似的经历，金钱在很短的时间内消耗一空，而工作呢，只要哪个地方空出来一个缺口，立即有十几二十人前来应聘，这个单纯乡下的姑娘要在这种竞争激烈的争夺中杀出重围并不容易
总之，在布洛娜见到她时，她已经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头发结了硬块，身上生疮，衣服也破破烂烂
布洛娜夫人露出圣母一样的仁慈面孔，对她嘘寒问暖，黛娜，姑且仍用这名字吧，她感动得泪流满面，听到那夫人希望招募一个勤劳的女仆，自然感激涕零，随她去了
之后，那傻姑娘才知道上当受骗咧，可那又怎么样，饿个几顿，被那夫人恶狠狠地嘲讽，又看着其他的姑娘工作后，穿上漂亮的衣服，品尝精致的美食，她也只能认命
布洛娜夫人的妓院在新一期《H娱乐指南》（那是男士游览城镇的指南）里评价不佳，她的夏洛特已经二十四岁，已经是个非常成熟的女人了，绅士们对她的兴趣正在变弱
黛娜的出现是一个转机，她希望那个女孩能成为下一个夏洛特
用钢梳梳开乱糟糟的头发，剃光丑陋的阴毛才只是第一步，她提供了衣食和住处，使其光鲜亮丽，在那些监护人卖来的女孩儿开始工作了，她仍然迁就这女孩的愚蠢
她决定听从自己的安排时，布洛娜感到欣慰，当就在她要卖掉她时，她敏捷地爬上窗户，沿着一根下水管逃跑了布洛娜十分生气，发誓要找到那个忘恩负义的女孩，让她知道愚弄自己的可怕
那个女孩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城市走不了大运，没准日后她乘出租马车外出，能有幸见到她在昏暗的街头拉客呢
布洛娜兴高采烈的想，看他人倒霉与自己走大运一样快乐，人的等级和地位正是在一次次攀比之下形成
从某种程度，她也是受尊重的夫人，有爵位的老爷来到她的妓院，也要向她鞠躬，毕竟只有征得她的同意，才能享用她手底的女孩
劳瑞.克雷伯尔找到她时，布洛娜已经开始忘记那女孩的事，那个狠毒的男人居然敲诈她一百镑，布洛娜气急败坏，摔坏一个马赛的花瓶，仍旧怒火中烧
虽然他是那个女孩仍是处女，但布洛娜哪里信这种鬼话，和这个男人待在一起好几天，想也知道早就被肏熟了
他只是想用那女孩要挟她，一个乡下女孩是不知道上法庭的，但是劳瑞明白，假如他指使她上法庭一口咬定自己强迫她卖淫，布洛娜吃不了兜走着，一个顶尖妓院的老鸨也要看重名声，假如她是残忍狠毒的谣言传开，整个上流社会的男士，就要为她关上大门
布洛娜几乎咬着牙讨价还价，考虑到彼此的关系，八十镑的交易很轻易的达成，这笔钱她一定从那女孩身上讨回来
那是个寒冷的晚上，她带上身强力壮的儿子马尔泰来摩尼斯取人，房间里传来啜泣声，布洛娜拉开门，看见黛娜小狗般落魄的身影在床上抖动两下，脖子上拴着一根蓝色的丝带
她摘下帽子，没等她想好怎么说第一句话呢，黛娜跳下床，泪眼婆娑地抓住她的手，用力吻她，向她道歉，请她带自己离开
布洛娜挑了下眉，对于女孩的温顺，她归结于劳瑞的辣手摧花，谁都知道这个男人能让一个女人疯狂，不过他对一个处女来说，的确是个噩梦
她可怜兮兮地眨眼，布洛娜觉得自己的火气没处施展，稍稍撤了撤，用手里的扇子轻轻扑了她一下，让她安静下来
布洛娜的嘴角攫着斯芬克斯式的微笑，抓住女孩脖子上的丝带，轻声道:“亲爱的，真是为您难过，这个男人缺乏温柔，是吗
她张开嘴巴，泪花无声地滚落，布洛娜解开丝带，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红色勒痕，感受到那轻颤的身躯，她的嘴唇滑过她的脸颊，凑到她耳边，低声耳语道，“我来迟了，亲爱的，我带您回家，现在
黛娜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布洛娜夫人立即露出一张冷冰冰的面孔，生气地说，“假如您不肯相信我，那您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我正是为您而来。您千万不能相信这个男人的品德，他已经厌烦您了，而且现在更是冷血无情地联系妓院要将您卖掉，其他人未必像我一样仁慈，您知道的
“我对您不好吗？您说说看”布洛娜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步步紧逼。她的确想利用她，但正是她才使她活到现在，这个女孩一声不吭逃跑了，让她损失心血，实在窝火
“抱歉。”黛娜低下头，一张小女孩的脸蛋写满愧疚，布洛娜夫人浓妆艳抹，穿着一件几尺长蓝色的绸裙，十分丰满的胸脯从紧身胸衣上方挤出来，乳沟深不见底。她年轻时是个名妓，现在年纪大了，也风韵犹存，她比一般的妓女富有，又对财富无比渴求，成为老鸨正如了她的意
一个妓女是绝对不穷的，她们半个小时的收入抵得上工人辛苦一整天。刷了眉粉的眉毛撑开了，布洛娜夫人笑了。“你想通了吗？亲爱的
黛娜点点头，她再也不想和以前那样愚蠢了，这个年代，一个工人的平均寿命不到二十五岁，一个妓女的寿命也走不到三十岁，终究，当你尽情享乐一番后，迎来生命的终点也不算遗憾。而且她身上还有个没节操的系统
那夫人满足地闭上眼睛，房间突然寂静，黛娜看了眼弥漫汗臭味的屋里，几乎同时，她发现布洛娜身边的男人正在看她，他对她笑了一下
他不是什么英俊男子，个子倒是挺大，以自己的母亲马首是瞻，他们同出同进，他总替她吓唬手底下不懂事的姑娘
他专注地盯着她细白脖子，说老实话，看见那天鹅颈似的雪颈被揉拧后留下的红痕，他感觉有点燥热
布洛娜夫人终于做出打算，她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儿子，“黛娜，劳瑞先生说您是处女，你愿意让我们检查一下。这是件重要的事
女孩儿的眉眼皱了起来，看得出不太乐意，布洛娜语带轻松，道，“只是检查，我一定会带您走的
她看看她们，眼底的迷茫，似乎表示她看不懂这些。但她乖乖地转过身去，弯下身子，随着她压低身体，衬衫覆盖着的屁股高高翘了起来
马尔泰呼吸声瞬间加重，满是色欲的眼眸死盯着她，仿佛一头恶狼，黛娜害怕地缩了缩，腿缝自然也是一阵紧缩
他想帮忙检查，才走一步，布洛娜无情地把他推开，并勒令他出去。马尔泰气愤地脸都红了，见到母亲的表情愈发严肃，他退缩了，不甘心看了眼黛娜，男人垂头丧气地离开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布洛娜夫人卸下马尔泰的礼服，披在她的肩头，亲亲热热地走在她的身边，用手臂揽住她的胳膊，而另一边呢，他的儿子紧紧跟着
两轮马车安静停在劳瑞的宅邸外，车夫两个面色黧黑，身材精壮的男人，黛娜低垂着头，不去质疑他们是不是为制服她而来
浓雾笼罩着整个城市，天阴沉沉的，远处的盏盏路灯犹如朦胧的睡眼，斑斑点点，一派寂静
泥泞的人行道上人迹寥寥，白日的热闹一扫而空，来到妓院那条街时，人突然多了起来，两轮马车，四轮马车如流水一样不断辚辚驶来
有人来，有人走
马车赶进后院，布洛娜夫人没有下车的意思，她的脸颊淹没在夜色的漆黑里，令黛娜格外不安
一点细碎的异响从车厢上方传来，布洛娜夫人抓住她的手，生怕她跑了一样攥得那么紧
“哦，亲爱的，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那个恶心的男人敲诈了我两百镑，这笔钱你必须要还给我
马尔泰点开提灯，刺眼的光硬生生挤进她的眼球，在半挣半闭间，她看见布洛娜夫人的眼睛亮得像发光的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