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声看着手里的信息表，低头看一眼再抬头确认一下，反反复复，似乎要把对面那个精致到头发尖尖的的女人看出个洞来，眉头越皱越深。
姜宋被盯得发毛，眼尾一翘，抱着胳膊，冲沈渊声翻了个白眼。
“姜宋？”
姜宋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嗯来，懒猫一样，尾音扬起。
“你25岁？”
“怎么？”姜宋有些不高兴了。
“你不是说你叫蔡小花，今年刚成年，家里没有钱出来打工被人骗了吗？”沈渊声觉得眼前的一切让他一是反应不过来，一个月前在路边遇到的那个素面朝天、楚楚可怜的小姑娘突然变成了个女妖精，丝袜裹身，绒绒的皮草把她的小脸衬的如玉一般。
可女妖精此时却没有心思与人调情，脸上显出不耐。
姜宋扯着嘴角，嗤笑出声，”沈大警官，真话假话听不出吗？”
沈渊声听出她的话里玩笑的语气，有些生气，“这么骗人是不对的，这遇到的是我，如果你运气不好，遇到
姜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直接笑开了，漂亮的狐狸眼里满是嘲讽和揶揄，“说的好像您沈警官是什么好人一样。”
姜宋手肘撑住桌面靠近沈渊声，红唇轻启，蜜糖般的声音绕在他耳边，低低的，“沈警官可是个热心人，18岁的小姑娘向你求助，你又是请吃饭又是找住处
明明还有些距离，沈渊声却觉得耳根被烫得发热，他一抬眼，紧贴喉结的领带爬上根葱段般的手指，亮晶晶的肉粉色指甲，边缘圆润，顺着领带慢慢向下滑，
美女蛇吐着芯子在他耳边低语，“您照顾的真是好，都照顾到床上去了~”
沈渊声腾的一下整张脸红得像个苹果一样，他立刻甩开已经爬上他胸口的手，轻咳了一声，结结巴巴得道：“对、对不起，我真的没想过对你
他抬头，视线和姜宋猛地撞在一起，他连忙移开眼，不敢再看，“我真的是喝多了才，才
姜宋没让他说下去，抬手打断他的话，“没所谓，反正都是睡，跟谁睡都一样。”
这话噎住了沈渊声，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其实姜宋顺着一堆花枝招展的姑娘后面走进派出所大门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感觉出来她的可能不是什么光彩的职业。今天扫黄大队行动的时候，沈渊声是知道的，本来人手不够，师父让他也去凑个数，可又来了几个纠纷案子，他才被留下。
他竟然有些庆幸，他没有亲自将人带过来，因为他不知道如果他在夜总会的卡座里见到兔女郎的她，或者是酒店房间浑身赤裸的她里，将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裹挟在心头。
一个月前在超市门口捡到姜宋的时候，她还叫蔡小花。可怜的身世，一身空荡荡，大雨里越显单薄的身子，无论是座位一个普通人或是一个警察甚至是一个男人，都让他感觉他应该做点什么。最开始一切都正常的不行，只是一次再简单不过的助人为乐：帮她带把伞，在便利店买还温热的食物让她裹腹，表明身份让她信任，给她开好房间，承诺明天陪她一起去报警。
一切都很平常，就像把街边洒落出来的水果一一捡起来，同道谢的老伯回一句不客气。可总是会有意外发生，再次侧翻的果篮，突然冲到马路中间的行人，来不及停下的车辆
他转身走出酒店房间，细白的手指轻轻扯着他的卫衣下摆，错误的事情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可如今，面对这个妆容艳丽，眉宇间轻描淡写的女人，沈渊声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打破，又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说不清道不明。
最后姜宋离开警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冷风吹过，沈渊声看着她单薄的肩，突然有种冲动，想上去问问她，那天之后她有没有找到地方好就好睡一觉，有没有钱吃饭
可姜宋路过他往门口走的时候，他只得到一个一闪而过的眼神，。
门口停着的昂贵汽车，正等待门口的女人打开。
沈渊声这才觉得他傻的厉害，失足少女不是时时刻刻都需要被拯救，更何况还是假身份的施主少女。
他正想得入神，师父把他叫进办公室。
办公桌后面的师父直截了当，“我不管你跟那个女的是什么关系，赶紧断了，她跟普通小姐不一样。”
他放下水杯，用老警察熬了多年才有的凌厉眼神，紧盯着沈渊声，“你也看到了，其他人一个个都逃不脱，该怎么罚怎么罚，可是那个女的，不知道是哪里的人脉，说一声就能放人走。”
“还有，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我不清楚你怎么认识这种人，也不想知道。但是你要还想干好这份工作，我希望你一丁点也不要沾染这些东西，再小的事情也好，都不要碰。不要觉得犯点小错误没什么。”
师父又缓和了语气，“我老了，这些年过来，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你爸走了以后，我知道你妈妈希望你也不要再当警察，但你既然坚持了下来，就不要对不起你爸的期望和对你妈的承诺，还有你自己的良心。”
这些话每一个字都敲在沈渊声的心口上，他点头承诺，表示一定要做个好警察。
他有很多事情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蔡小花是姜宋，想不通为什么会和蔡小花上床，想不通为什么要远离姜宋。
其实他生活的很简单，因为父亲早逝，母亲有些过度保护，他的朋友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从幼儿园到大学，他从未离开过这个城市。
日复一日的上学放学，单调的生活造就了无趣的性格，比起外面的世界，他更喜欢呆在安静的地方。说实话，沈渊声这种性格的人，并不适合当警察，甚至在警校时，因为太过安静，而遭到了隐形的排挤。
可他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因为这是个承诺。
就像一个月前遇见蔡小花，也就是姜宋，那个在雨夜无所适从的小姑娘，那个最后他带回家的小姑娘，他同样给出了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