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静悄悄地,窗户开放着,外面的天气晴朗,白纱窗帘随风招摇,旁边的地面上乐凉卿整个人趴在铺着的拼接泡沫垫上,双手分别握着一片拼图碎片,长发分散地披在肩上,几缕碎发落在泡沫垫上零碎的拼图碎片上。
拼图是乐凉卿麻烦奚诚渊助理帮忙买的,随意拼着消磨时间,地上的泡沫垫当然也是让助理一起买的。
今天刚刚开始拼。
一千块的《星月夜》拼图。
乐凉卿作为一个标准的理科生,自认没有多少艺术细胞,对于中意的画作的喜爱她也不知道情之所起。只是看到画作的那一刹那,想要发自内心地赞美,认同画作的美丽与精彩。
爱情,似乎也是如此。不知为何而爱一个人,在见到那个人的第一眼就发自内心地涌出了渴慕之情。
只是她爱梵高,除了爱梵高的画,可能更是因为爱着梵高的那坎坷的一生。
乐凉卿是从《星月夜》左上角开始拼起,第一颗星辰的最亮处的中心光芒,缺失。
将手上两个碎片嵌入光芒之下。
拨动那一堆散落的单个碎片,找到一片黄色的碎片,比较了一下形状,并非这一片。
反复几次,在缺口处镶嵌入一枚,是最亮的那一片光芒。
成功带来了几分小小的欣喜,乐凉卿微笑望着那一片星光,下一秒,一种莫名地悲伤与孤独的情绪突如其来地将乐凉卿包裹得严严实实,无处可逃。
眼泪无意识地夺眶而出,炽热的泪水在脸颊上滑落,有种灼烧感。
止不住。
不知为何。
乐凉卿试图停止哭泣,努力抑制不让眼泪落下,嗓子生疼。完全没有办法停止,源源不断的绝望将她湮没,那些负面的情绪不知从何而起,丝毫不留给她喘息的机会。
乐凉卿放弃挣扎,捂住脸颊,放声哭泣。
呜咽声在空荡荡的房间经久不息
月亮高高挂在树梢头,冰冷的月光落在地上,却几乎无任何存在感,完全被暖色亮黄的路灯所覆盖。
漆黑的夜空,除了那指甲盖般大小的月亮再无任何光源。
虽没有乌云漫天遮蔽,天空空旷得仿佛能够看到天际线的尽头,然而看不到星辰。
奚诚渊穿着件白色衬衫,最上的两颗纽扣敞开着,露出漂亮精致的锁骨,长腿迈出了会所,后面跟着的位助理手里拿着件不属于自己的西装外套。一脱离空调的温度,感受到了室外扑面而来的寒气,有些微醺混沌的神志霎时间清明了不少。奚诚渊垂首,伸出左手揉了揉脑袋,试图舒缓一下一晚上推杯换盏所带来的疲惫。
黑色的宾利适时停在了奚诚渊的面前,助理上前为奚诚渊打开车门,将西装递给奚诚渊。
奚诚渊却没有立刻上车,眼眸明亮,向身旁的助理问道,“小姑娘最近在做什么?”
这位助理愣了两三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厘清了奚诚渊在问什么,立刻开始道歉,“对不起,乐小姐的事情主要是夏助理负责的,我不太清楚。”
奚诚渊轻笑了一声,暗自自嘲果然酒喝得有些糊涂了,上了车。
车子启动,行驶出会所。
“去医院吧。”奚诚渊望着窗外只有零星黄色光芒的黑暗世界,缓缓开口。
司机应声答道,“是。”
奚诚渊抬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垂眸,再次开口,声音似乎有些疲惫,“算了,时间不早了,还是直接回去吧。”
司机应声,“是
穿着绒毛睡衣的女孩子趴在窗上,双手撑着脸仰望着天空,那儿看上去似乎是一轮圆月。
黑夜沉默得深邃,偶尔有风拂过,树木响起细碎婆娑呢喃声。
乐凉卿本来尝试拼拼图沉下心,好好整理自己当下的心态,可是却不知为何而难过。沉重的悲伤感压抑在胸口,令人喘不过气来。
整整一个下午和晚上的时间,心情都不能恢复。都这个时间点了,可尝试入睡却一直失败。
今夜大概是睡不着了。
乐凉卿孑然一人对着月亮,开始思考起了人生。
嘴角扬起浅浅的微笑,如果这时候,再拿着些酒,对月饮酒,或许也不错。
幻想一些美好的场景,以苦中作乐。
明明对这个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却开始存在了奢望。
奢望得到一个人的爱情。
身为局外人的时候,早早被剧透了故事的结局,那么当自己亲身置于故事之中,故事的过程还重要吗?
一副拼图,在拼接碎片前,便已目睹看清了拼图的全貌,可是,自己动手去尝试将那些碎片拼凑成完整的画面的过程是不可取代的不是吗?
只是拼图最终的全貌是既定的,无可更改。
然而,命运究竟是一件注定的事情,还是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改变结局的事情,谁也不可知。
乐凉卿想要凭借着一腔孤勇去爱一个人,螳臂当车,扭转这个故事的剧情。
不过,她只是茫茫众生之中的一个普通人。
这部小说的主角都另有其人,命运真的能把握在她自己手里吗?
乐凉卿目光空洞,眼角有晶莹的水珠滑落,止不住了
电脑上播放着,乐凉卿坐上那辆出租车后的行车记录仪的画面片段。
“您好,到……打表吧?”是女生的声音。
“现在哪还有不打表的?”司机笑道。
“不好意思,好久没有打车了,不太清楚,请您别介意。”
“呵呵,有什么介不介意的。麻烦您系好安全带。刚刚送你上车的那个年轻人是男朋友?”
“不是,您误会了,只是朋友而已。”
画面一直平稳向前驶去。
加速
“嘭
“哐当
画面黑暗。
在鼠标上纤细的手指按下,拖动进度条,从头开始播放
手机搁置在桌子上,屏幕发着亮光,显示在通话的扬声器状态。
“这么点事都办不好吗?”奚诚渊冷漠的语气,似乎能够通过电流传递给对方。
手机传来结结巴巴的应答声,“这次事情,公司的内部录像传出去了……网络上,各种揣测,媒体那边也一直打电话来询问消息……事情闹得有点大,公关处已经出了应急方案……刚刚得知消息听说,市里要成立专案组调查
“你慌什么?人是你杀的吗?”奚诚渊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不是
“人不是你杀的,那你做好你分内的工作就行了。”奚诚渊对这种充满无用信息的对话失去了兴趣,“夏勤,我给你适应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你要能继续工作就继续工作,不能工作就趁早回家养老。”
不等对方答复,就拿起手机直接按下挂机键。
大半夜的电话,竟然就是为了这么点小事,奚诚渊感觉有几分好笑。自己一个人掌舵将船从一条不知道能否入海的河川驶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明明是起航时就陪伴在一起的伙伴,对方却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踏上自己的这艘船,一直在他自己的小舟上原地旋转。
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半晌,奚诚渊才想起来,忘记询问夏勤关于乐凉卿这两天的情况了。
感觉时间有些漫长,但是似乎距离上次去医院见面才刚刚过去了一周而已。
那家私立医院的安保不错,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虽说乐凉卿才刚刚醒来,还失去了记忆,或许需要人陪伴,但是,最近公司的事情太多了,需要自己单独处理的事情有些棘手,无暇分身。
为了安抚人心,几个小时前还和公司几位董事一起喝到十一点。
项目经理自杀的事情,的确需要快点处理一下,警方介入的话,可能会稍微麻烦一点,但是,即使道路曲折了些也改变不了什么事情。
不过警方竟然那么空闲,关于车祸的事情,或许应该需要再麻烦他们做个详细彻底的调查。
当时,事故发生后两个月内的调查,什么可疑之处都没有找到,最终是以意外事故结案。
看起来像是意外事故的车祸,哪里都透着蓄谋已久的感觉
后海的一家酒吧。
中心热闹的区域,迷离暧昧的红紫色灯光下,有性感的男人在缠绕着钢管跳着钢管舞。
围绕着的人群,喝着酒热闹嬉笑着。
远离热闹的黑暗角落里的卡座上,有个年轻的男子,沉默地喝着酒。
“历小公子,你是在借酒消愁吗?”身旁打扮浮夸的男人的手顺势摸上了年轻男子的大腿。
历青树冷着脸拍开那只乱窜的手,“别烦我。”
说着,历青树再次举起酒杯,又闷了一口酒。
打扮浮夸的男人收回手,并不在意,继续搭话,“呵,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没死。”历青树冷哼一声,语气中溢着不满。
“那您那位心上人有什么表示吗?”
“他虽然没有去探望过那个女人,但也明确拒绝我了。”历青树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咬牙切齿。
“天涯何处无芳草,历小公子何必单恋一支不知好歹的野草?”
“是不是野草还轮不到你说,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