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蜜记得自己小学的时代，老师一旦离开课堂，底下的学生必会一团吵嚷，然而一个学期里总会有那么几次，原本吵闹无比的众人会骤然安静下来——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原因，直接做停格，几秒后才恢复如初的沸腾。后面别人说，这是天使经过这间教室的证明。
今天，天使经过了她和简乜，让她和他陷入骤然的沉默。
天使飞走后，简乜把掀到腰侧的T恤往下拉，掩住了原本裸露在外的肌肤。没有语言冲突和苛责，但就是那么一个潜意识的、微小的动作，却无比明白地传达出了拒绝的意思。她清清楚楚看见了他的动作，他也知道她看见了，于是短短几秒钟，便变成了他们的沙漠。
姚蜜从简乜身上翻下来，坐到床边。
他这么对她，她说不清楚是难堪、失望、丢脸，还是三者都有。总之不想再面对他了。
过了一会，她身后的席梦思陷下去一块，他靠过来。
“怎么了？”简乜问她。
她不理。
他紧跟上去说：“对不起，我的错。”
这种时候，道歉总是错的。
姚蜜转过去淡淡地对他说：“你有什么错？”
简乜的头发被她揉过，现在还乱着，他脸上的表情却一点点在收紧，坠入难堪的状态，这跟他勃起的下身还有凌乱的T恤搭起来实在很有趣。如果是平时的姚蜜，肯定会夸简乜这时候很有矛盾感和性张力，可她现在根本不想理他这个人。
“我不在乎，”简乜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以前明明最可以把话说清楚，“你之前和谁做都是你的自由，我不介意，我只要你现在喜欢我！”
多自大的发言！如果他真的不在乎，又怎么会硬生生停下来？
再者，倘若简乜了解姚蜜过去狼狈尴尬的性经历，他就会知道这段话对她伤害有多大。
姚蜜慢慢把他的话重复一遍：“只要我现在喜欢你？”
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怎么办，”姚蜜面对着他，清清楚楚说：“我就没喜欢过你呀！”
简乜的表情停滞了一下，接着全乱了。
姚蜜知道自己伤害他了，可那瞬间，她就是无比想要要伤害简乜，就是想要让他知道他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印象里简乜一直是情绪控制力很强的人，别人对他再坏，再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他对人也总是从从容容的，脸上永远不表现什么。
当然，风水轮流转，简乜现在脸上的表情真的很难看。
他脸上表情变化着，整个人像是被她摔碎了，但是又不能立刻崩溃出来。然而终究是忍不住，受不了，于是脸上的组织和皮肉扑腾着，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嘴上说不出一句冷静的话，可是还是急着要说，一定要说。
“你生气了？”简乜竟然放软声音，恳求她，“我以后肯定不了，原谅我好不好？”
“但我说的是实话呀！”她反而笑着说。
“我不信
“无所谓啊！事实就是事实，不管你信不信。”她下了床，只从地上捡起衣服穿，“没意思，不做了。”
姚蜜自顾自穿起丝袜，简乜急着追问过来。
“那之前那些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她皱眉问他。
“你亲我，抱我，跟我去海洋馆那些？”
姚蜜被问得又尴尬又理亏。
光线太暗了，她看不清简乜的表情，只听得出来他很急，又巴巴地逼问她：“如果这都不是喜欢，那是什么
“哎！”被简乜这么逼问，她反感极了，觉得自己心里很过不去！其实她哪有做错什么呢？明明两个人也都要做了，现在倒弄得他像受害者了，明明都是他不好！“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不懂？”
姚蜜扣完最后一颗纽扣，用手指不耐烦地快速梳顺自己的头发。
之后，她才朝着简乜俯下身，一字一句，无比明白地告诉他：“那些都是勾引你啊。”
简乜没反应过来，她又补上一句：“我想被你操，懂吗？”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她看见简乜的神色赫然变了。
再讲下去就太伤人了，姚蜜只想快快走出去，然而她走向房门的脚步却迟缓无比，一双手也滋生出许多汗，越急越扭不开门把手。混沌间，简乜倒又在她身后说了什么。
姚蜜心里是不想听的，可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扭门把手的动作硬生生停住，回头没好气问他：“你说什么？”
他对她说：“可我喜欢你。”
“我从初中就喜欢你。”
从哪突然搞出这么一套初恋情节！姚蜜简直是吃了一记闷棍，心里乱成一团，说不出凶人的话，也做不到甩门离去。沉默间，两人互相对看着，过了很久很久之后，简乜才把之前甩到地上的外套捡了起来，穿上，又拉上拉链，末了，抬起头对她自嘲又痛苦地笑了笑：“好，我知道了，你就是想玩玩。”
“所以你也别
姚蜜本来想说的是让他忘了自己和他这段事，可简乜以为她要说的是别的什么，尤其看到她的手紧紧攥着门把。于是误会又像亮晶晶的碎玻璃，多铺上了一层。
“放心，”简乜走过来替她把门拉开，“我不缠你。”
他极平极淡地低看着她：“我现在觉得很恶心。”
天呐，姚蜜只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一直往下坠，她逃也似的跑下了楼，差点连包也忘了拿。
带上大门，走到大太阳底下，姚蜜才意识到现在才是中午，一天之中最明亮、最饱满的时刻，可她真希望现在是夜晚。姚蜜回家就倒头睡下，一直睡到午夜，手机都未曾打开。后面到包包里翻手机的时候，她摸到一个坚硬的小玩意，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早上她买给简乜的小蜡烛。
今天她明明是给简乜过生日的，却一句生日快乐也没有给他说。
打开手机，手抖着点开微信，全都是别人发来的信息，而简乜的聊天框根本没有动静，一切消息都停在早上十点。
简乜：到了吗
简乜：视频通话（已取消）
简乜：视频通话（已取消）
简乜：我出来找你
关上手机，姚蜜在黑镜里看见自己。
简乜送给她的项链还冷而亮地在她脖子间闪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