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刘玉玲n.(摩根·弗里曼)”
用亚裔演员的名字当做她们的外号,讥讽亚洲人长相雷同。往往宋仪君都选择用同样的手段反击对方。
龅牙豁嘴的黑人被怼得哑口无言e,南加州洛杉矶市的一所社区大学。宋仪君在就读一年的语言学校后,才申请上这所大学,同时选择了相对门槛较低的金融学。
在三年前,她和宋淑华被安排和父母一前一后登机,落地后在和外婆的通话中却知道那对夫妻在机场被捕,因为贪腐问题面临着终生监禁。
而宋仪君路过报刊亭,从华人小报上看到自己的父母受贿了三百万,她用硬币买下那份报纸:标题占了八分之一的版面,配图是贴着封条的现金,一块块被垒到一面墙的高度。旁边则是宋远桥的大头照,印着贪官落网的红头大字。
这倒是能解释,给她们那张银行卡里才三万美金。
当时说要来接机的人只是替她们约了一辆车,直达父母的那处房产,位于蒙特利公园华人社区的一栋独立屋。由于缺少长时间的养护,外墙墙漆看上去斑驳破败,花园里长满了杂草和交错的灌木。
后来过了快两年她才意识到,这栋房产没有在姐妹两人名下,也难以从狱中失联的父母手上继承,但她已经花了将近五千多块去重新修缮、添置家具。
那时在洛杉矶租一个公寓也才三百块。
积蓄只剩四位数的时候,她就不得不为生活打算。今年在课余她打了几份零工,超市的收银和火锅店的杂工。
为了四美金的超低时薪和小费,端盘刷碗弯腰奉承,迟到还被扒皮老板扣掉底薪。她想,父母也是这么收刮那些人的。这种报应的心理很大程度遏制了她对生活的戾气。
宋仪君依旧乐观,至少有妹妹陪伴。最贫穷的时候,两个人连吃了一周便利店促销的通心粉,要么就是清水挂面,或者餐馆打包剩回去的饭菜。
面是穷人的食物,她由衷体会。
而宋淑华的理解来得较晚,却更为深刻。在高一暑假申请到索尔克生物研究所的神经科学研究课题时,同时面临着她的社区服务对象,疗养院的吴太太,因为糖尿病与动脉粥样硬化导致的脑梗离世。
从那一天开始,“淀粉和糖带来的廉价满足感”,就成了妹妹宋淑华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
“尽管如此我们的大脑还是会选择热量更高的食物, 也许这是一种成瘾机制。大家非常懂得奖励自己。”她在那时已经察觉到生命是一场幻觉体验,情绪来自于某些腺体的激素调节
如果人生再来一次,宋仪君不会想回怼。她只是用冒犯的目光扫视回去,从包裹龅牙的肥厚嘴唇、起满毛球的毛衫,接着是他的拖地牛仔裤,上面被洗得发黄脱线,清晰可见的还有裤腿的机油污渍。
她摇了摇头又耸肩表示。
“换家洗衣房吧。”
在对方出糗一拳挥上来时,挡住他的是一个亚裔男孩。他穿着一件收腰的飞行员夹克,头发被摩丝擦得发亮,厚实的肩膀挡住了宋仪君的所有视线滚开)
清朗又威严的声音,他好像稍微用点力就推搡开了对方。
等他转过身时,宋仪君看到男孩相对身形有些稚嫩秀气的脸庞,笔酣墨饱的眉峰,单眼皮下的有力目光。她脸颊窜上绯红。
“谢谢。”
你能想到所有关于美好的形容词都在这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人身上。她局促地道了谢,听到上课铃,立马转身走进了教室。
而到晚上姐妹俩合上被子闺中密语的时候,将一楼的两间卧室廉价租出去之后,姐妹俩就每天睡在一块。她讲他,开始用了不少刻薄的措辞。
“没在学校里见到头发梳得那么油亮的人……他的皮衣也打了养护油,一股刺鼻的味道。我觉得他出场得有点用力。”
接着她又说到。
“我不喜欢这种张扬的人。”
她又像想到什么似的。
“他太得体了。”
尤其是他身上那块,也是她父亲曾经戴过的同款腕表。她想,金钱就像熨斗,熨平了生活的褶皱。而自己就像泼妇骂街一样,也令自己难堪。
小女孩听到,皱着眉一句话也没说,偎进了姐姐的怀里。她将耳朵贴在女人的胸脯上,数着她的心跳,仿佛她们的心跳在同频共振。
时钟拨到九点十三分。
她那块老式的滑盖手机亮起了屏幕
是Cath的简讯。
宋淑华疲惫地从瘫坐的地面撑起自己,目光呆滞地看向放在玄关柜的合影,在最边缘一只女人的手搭在两个人的肩上,而那个人的身影被她折过去藏在了背面。
生命是一场幻觉体验。
“邗青。”
“你是你。”
她对上少女的目光。
她撒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