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陆昱则拍了下球,弯腰拿长椅上的外套,搭在肩上,把他们几人落在后边,留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杨皓没懂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特天真地问:“你说谁?我?”
周隽嗤笑一声,嘲笑意味十足,回篮球架下面拿自己的衣服,他们那帮打球的衣服都往篮球架下边扔,就陆昱则一个人嫌那底下脏,衣服都要让别人保管。
周隽双手插在裤兜里,也说:“走了,简礼柔。”
然后看杨皓:“条件更好那个,你负责你晞姐
这是简礼柔头一次喝醉,周隽带她喝的,以前他们组局,顾着她是女生,没人灌她酒,她酒量一直没被练出来,一瓶就倒,这会儿已经处于一个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状态。
但关于陆昱则的一切她都记得很清楚。
上高中之前,她不认识陆昱则,只知道周隽有一个好哥们,但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因为周隽这人说话发音特懒散,陆昱则三个字从他嘴里发出来就变成了绿则。
简礼柔从小被家里保护得特别好,生意场上的那些尔虞我诈一点都没让她沾边。她是真仙女,被她父母用真金白银砸出来的真仙女。
从小学起,逢着节假日就带她出去旅游,国内走遍了,就去国外玩。平时就只管念书,十指不沾阳春水,单周上陶艺课,双周学泰拳,哪家奢侈品牌出了新款第一个往她家里送。
她身边没有同龄男孩子能搭得上她的话,他们思想层次不在一个界面,你跟他分享在悉尼歌剧院拍的落日余晖的照片,他只会问你,路上有袋鼠吗?
她和周隽虽然是同住一小区的青梅竹马关系,但她父母不爱让他俩在一块儿玩,周隽从小就调皮,幼儿园就到处追着女孩儿亲,她父母为了“保护”自己女儿,坚决不让两人上同一所学校,直到高中,人自己考进槿信了,一块儿靠近槿信的,还有绿则。
直到陆昱则在学校里小有名气,简礼柔才恍然大悟,他就是绿则。
高一下,文理分科,简礼柔选理科,分班出来后,那是她第一次见有人成绩排她前面,很快她发现,这人心算特牛,做题基本不打草稿,也很自信,得出来的结果从不验算,明明一个字没说,但落在试卷上的数字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人,陆昱则就是标准答案。
他给人讲题也很有一套,思路很灵活,看一遍你的试卷就清楚你的水平,按照你能接受的方式给你讲,听他讲一次比上四十五分钟的课还管用。
他几乎全能,在学校篮球校队是领头人物,在球队很有话语权,校队那帮男生很服他,教练让他当队长,但他不爱头上顶个一官半职,拒绝了,这种功名的东西,他向来不爱参与,他不需要过多的头衔来点缀自己,走在哪儿都是闪闪发光的。
她和他第一次加上微信,陆昱则看她头像,问了句:“悉尼好玩吗?我之前去墨尔本,出半小时太阳,下一小时雨,在酒店没出过门。”
他又给她推荐哪儿好玩,讲了很多旅途中的故事,讲他在去巴黎之前,他妈妈把换来的现金全放在他那儿,让他自己学会在旅游途中管钱,结果落地巴黎的第一天就被偷得一毛不剩。
还讲他一个人去西藏,他爸妈都不愿陪他去,觉得高反起来很难受。他自己收拾好行李,掐好时间点出发去坐火车,结果因天气原因列车晚点,他在候车厅坐了一晚上,感冒了,第二天就提着行李回家了,输了一星期的水。
他讲起这些自己的倒霉故事时,让听的人感觉轻松又自在,总是反转又反转,很容易就让人陷进他描述的场景里。
他比那些男生有趣多了。
觉得一个人很有趣算是喜欢的开始吗?
自己开始无意识地把目光落在他身上,衣柜里花哨的衣服全部处理了,学习上一点不敢放松警惕,这样每次月考他们就能分到前后桌,每天点进他的朋友圈看好几次,生怕错过了他的动态,有女生来找他表白自己心会被提得很高,得知他拒绝之后又重重落下,也是这个原因,她一直不敢表明自己的心意,害怕被拒绝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十七八岁的年纪他却好像对这些一点不感兴趣。
高二下,学校办了一次和外校的篮球友谊赛,但火药味十足,对方球队队长听说是带领球队参加过滨城市青少年组篮球赛,拿了冠军,人特别傲,上来就给槿信这边的人一个下马威,比分拉得很开,那边很没品,观赛的学生一直在喝倒彩。
但陆昱则全程都处于一种运筹帷幄的状态,他体力很好,打快球,对方跟不上,比分逐渐拉近,对面慌了,开始出现一些不干净的小动作,各种造犯规拖延时间。
场上突然打起来,是因为陆昱则受了伤,他起跳投球时,对方球队队长在他下边垫脚,是周隽反应快,喊了他一声,他才躲开,但还是扭伤了。场上一团乱,老师都拦不住,请好几个保安过来才把他们拉开,那会儿陆昱则在场下,医护人员给他做紧急处理,后来人被带走了。
那场比赛最后槿信输了,对面赢得不光彩,但简礼柔一门心思都在另一人身上,发了几条问他情况的微信都没回,电话也没接,最后是在回来的医务人员那里打听到人在医务室。
可能自己当时脑子也是乱的,去医务室前在学校小卖部买了两只雪糕,想着等会儿给他冰敷用,完全忘了医务室就有这些东西。
那天阳光很好,医务室被照得明晃晃的,他一个伤员,坐在旁边的木凳上,腿搭在另一张凳子上,脚踝处压了两冰袋,一直皱着眉,对着病床上坐着的女生喊疼。
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像一只小狗,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你,卖乖又卖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