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宿傩口中说出“有意思”,绝对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他不会杀你,但与此相对,你也成了他手下随意差遣使唤的苦力
因为嫌弃你住的墙缝太寒碜,就蛮不讲理的勒令你搬家,找个更适宜的地方让他休息
这位昔日被供奉为首的魔神因为醍醐国情动荡而苏醒,出关之时循着人气觅食,原本准备大肆屠杀一番以饱餐,却因为一些意外计划暂止
因此你被交付的第一个任务,是为他寻找猎物
在这片区域生活了那么多年,你确实知道哪里有“危险”、哪里是安全。但虽然如此,你也不敢冒昧将他引入你从未涉足过的地方
你一边思索,一边努力用薄弱的咒力愈合眼睛上、皮肉绽开的伤。还没等你想出个所以然来,宿傩单手撑着面颊,朝你招手道:“过来
他一时兴起,打量了几眼你治愈失败的伤口,嗤笑道:“你这家伙还真是有够蠢的
无情的嘲笑刺痛了你的心房。自诩机灵的你哪里受过这种羞辱!正气得不轻时,他的手指又从你眼睛上抹过
“嗯······作为惩罚,还是给你留个标记吧
霎时的灼热迫使你闭上眼睛。再想睁开时,偏偏又被他捂住
干燥、宽阔的掌心遮蔽视线。你表现得顺从至极,只有睫毛间或颤动,像蝴蝶振翅,留下些许细微的异动
这样的反应未免也太无趣
两面宿傩收回手掌。你措不及防、下意识地看向他
用怯怯的、软弱的,像小钩子一样的眼神
又带着点媚态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背脊肌肉放松开来,舒舒服服调整好姿势后,才接着下命令
“没有我的允许——就不许睁开
那双危险的赤色眼眸这时蕴含着些许调笑
他是在戏弄你,你不高兴地抿唇,但还是乖乖照做
毕竟你没有办法直接违抗两面宿傩,悄悄挖个坑倒是有可能。各色阴暗的念头在你脑中浮现,你想好该怎么完成“任务”了
在很久以前你曾经见过的——被冠以“八岐大蛇”之名的蛇之妖物
那时你才刚刚堕为诅咒不久,破损的羽翼扇动不能时碰上那条浑身散发着诅咒气息的大蛇,它给你留下的心理阴影不可估计,对这方土地来说,也简直是灾难
因此有了八云山的神社。那是人类不敌八岐大蛇,只能将它供奉为神灵所做的妥协。每年丰收祭的最后一项仪式,便是向“神灵”进行祈礼
你决定向魔神献言
“西边,或许有能符合您心意的猎物
不死的八岐大蛇能否引起魔神的兴趣暂且不说,单就成为“食物”而言,你觉得它是没有资格的。徘徊在八云山下的你此刻深深后悔
还未彻底进入那座猩红的山峰,仿佛来自地狱的腐烂气息便扑面而来,连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到,秃鹫与乌鸦是如何萦绕上空、等待聚餐
皱着眉头的魔神同样嫌弃至极
“也算是求生的好方法
他冷冷地嘲讽
深入山野,血肉腐烂的味道更加浓重。就算有意控制呼吸,你还是能闻到无处不在的那股气味。无比熟悉、厌恶到无法忍受,你在这种恶心的气味中死去、堕落,然后重生
那段回忆太过痛苦
宿傩没有打道回府的想法,你却在半山腰止步。作为引路者,你认为自己已经完成任务,再接近那个地方的话说不定会被不知藏在哪里的八岐大蛇一口吞掉
那样就太危险了
宿傩注意到你停下脚步,视线掠过你的不安与畏怯。他抱臂而立,上挑的眼型弧度流畅
“这就怕了
如果你承认,他会让你走吗
“是、是的
说完之后你才感到懊悔,太诚实了,你应该给自己找些借口
宿傩却心情不错。他稍稍弯下腰,语气称得上和蔼,在你耳边低语
当那高大、健硕的身躯逼近时,短暂压制住环境带来的不适,取而代之的独断与压迫感,又令你有些紧张
还有些喘不过气
“你只需要害怕我
他的嗓音其实很迷人
你仿佛被毒蝎子轻轻蛰了一下,柔润的耳垂遽然浮上一层薄薄的红
鲜嫩、漂亮的颜色引起他的侧目
你低垂头颅,细碎的发丝垂下掩住耳际,同时也阻隔了他的视线
宿傩眯了眯眼,他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伸手拨开你耳边的发、拢至耳后,指腹则缓缓摩挲那片软腻的肌肤
不敢动,一动也不敢动
与他的手相比,你整个脑袋都显得小巧可爱。被揉摸耳垂虽然比被捏爆脑瓜好得多,但也很难说不危险
好在有命令在先,避免了与他视线相对,因此也给了你更多喘息的空间
你稳住呼吸,轻轻地将指尖搭上他的手背,仿若猫咪抬爪,谨慎地触碰、小心地试探
粉色的指尖刚一碰上,就被奇怪的东西含住,湿乎乎、软溜溜,手指好像要融化掉一样,陷进潮湿的窝巢。既怕他咬你,被含吮的感觉又实在很奇妙,你不由从喉咙里漏出一声呜咽
呼吸、嗓音······全部都近在咫尺,你感觉到他抓着你手腕的力度重了点,不至于折断细腕,又显露出桎梏与束缚带来的绝对压制
“我来、来继续为您带路
你不能主动脱出这种状态,但宿傩可以。只要他愿意,只要他乐意
尖锐的指甲倏忽间顿住,在你腕处不经意挠过。出乎意料,他很干脆地放过你,同时,耳边传来有些沉闷的笑声
“是要······开始狩猎了
宿傩从来不是好糊弄的对手
腐臭的源头很容易就被揪出。昔日嚣张至极的八岐大蛇在他手下过不了几招。浑身长满苔草与朽木的大蛇被狠狠贯穿在地,始终维持腐烂状态而不死的蛇身血肉四散,像是下了场红色的雨
这场冰冷腥气的“雨”在浇到你之前,被温度极高的火焰吞噬,呲啦呲啦的声音不间断,只剩下蒸发后的热气混杂着肉类炙烤过后的怪异气味迎面而来
你第一次直面如此暴力与血腥的场景。曾经欺负过你的大蛇凄惨地嘶鸣,践踏之后又被撕扯至七零八落,巨大的身体变成一段段肉块扔在地上
不需要肉眼也能感知到全程,你捂着双眼脸色惨白,忽然意识到宿傩对你其实有够“温柔”的
同为咒灵,他怎么杀死八岐大蛇,就能怎么杀掉你。你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够呛,蹲在原地瑟瑟发抖,只希望狩猎能快些结束
就在你瑟缩得快要变回原型时,宿傩忽然停下来
站在碎肉骸骨中心的男人甩了甩手上的血,大步迈开朝你走来
“去吧,把那些切片
诶
如果你知道自己可爱的羽翼会在有朝一日用来做这种事,那么当初无论说什么你也不会提那个建议
生前柔软的羽翼被死后的怨气侵染,稍加操控化为坚硬的羽刃,你绝望地依照他的吩咐把部分完好的大蛇残骸切成薄片
两面宿傩一口一片吞掉你递过去的生肉,你的心脏摇摇欲坠,他却是真的一点也不避讳。欣赏着你的表情,心情很是良好,还有心思打趣你
“不想吃
“是因为挑食,所以咒核才这么衰落
他将掌心覆在你的小腹稍下的位置,隔着一层轻薄的羽衣不轻不重地按压
要害突然被摸到,你下意识按住他的手
“不是的
不妙…好安静
只有那属于他的温度从小腹逐渐蔓延,脸颊好像又本能地热了起来
你丧气地偏过脸,想到不该这么强硬地否定他
这时手却忽然被反握住,宿傩分开你纤细的五指,玩乐般覆住,才漫不经心道
“哦?那来说说是为什么
他会有闲心听你讲话么
“它一直就这样,我不知道······”你感觉到掌心有些涔涔,或许是大蛇的血迹残留,在指缝间牵连拉扯,令你有些不太舒服
回答得含糊,但确实是实话
宿傩没有再纠结于这个话题,你悄悄松了口气,很快又发现,他同样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黏糊糊的不适感使你蹙了蹙眉,于是大着胆子道
“请稍等一下
你从袖中取出干净的手绢,仔细摸索着为他擦拭
柔软白皙、属于女人的手在默许下从他掌中略略脱出,灵巧地于掌面、指缝间嬉戏般轻抚。等污渍除去,又讨好般、乖顺地依偎回来
宿傩耐心地等你擦拭完毕,才垂眸夸道
“做的很好嘛
你被夸奖迷昏了头,喜上眉梢,唇角止不住上翘
说起来,你活了那么久,夸过你的人却实在少得可怜
不知道是不是被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逗乐,他稍一用力将你拉过去,贴着你的唇角,笑意恶劣道·你是什么味道呢
他有意想吓吓你,察觉到你笑容僵住,又接着凑近你的唇边
带着丁点儿血腥味的吐息离得太近,你恍惚间觉得,仿佛下一刻也会被吞入腹中
“这里也很软、跟花瓣一样,舌头尝起来一定很不错吧
“还有耳垂、眼睛
被点到的部位一一掠过。温热的感觉就好像······好像即将要被含咬住,然后再撕扯下来
太恐怖了
你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直到各个“值得一尝”的部位都被点了个遍,宿傩才略略拥住摇摇欲坠、泫然若泣的你
他忽然笑起来,勾了勾你的侧脸,说道·不过可惜的是,吃掉就没有了
你垂眸轻轻吸了吸鼻子,谨慎且小心地将十指贴上他的手背。纤细的手指虚虚拦住男人的掌根,小声道
“如果能被宿傩大人认可的话,我、我······”你抿着唇,似乎用上了十分的力气才鼓起勇气开口
当然,也仅仅只是开口。然而苍白的小脸抬起时,还是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可以说你把人类的情态是学了个十成十
宿傩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眸,发出一声轻嗤
至少你们这边没再发生血腥事件,八云山的另一队人马却不算太平
八岐大蛇已死,原本被他镇压在山里的妖物野兽狂躁不安起来,带队的年轻人衣着华贵,赤色羽织的外襟上绣着醍醐家纹。他于崖边勒马,凝神望向山顶方向
“父亲大人说······魔神已出世,你我速去迎接
醍醐少主出现在你们面前时,宿傩好像早已料到,他随意地扫视了几眼,在少年弯腰恭敬地说明来意后,坦然接受了邀请,前往醍醐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