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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梳好发髻,再别上黑玉冠,披上紫金长袍,凌竹取了黑色暗纹的腰带给朱夜简系上。
朱夜简低头,垂下漆黑的眸子,正好能看见凌竹颈部的肌肤,雪白剔透,还点缀着未消的吻痕。
只见凌竹的动作忽然顿了顿,见他投来目光,凌竹报以微笑,将腰牌放进锦袋中系好。
整装完毕,凌竹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干净的手指滑过他的脸颊,属于少女的柔软的触感令他心头一动。
他想也没想就抓过来,一根根吻过她的手指。
“我先回上京,再命人接你,上京年前都会放花炮,你不是最喜欢吗,我带你上最高的城楼看看烟花,可好?”
朱夜简的声音又轻又沉,凌竹抬眼,里面亮晶晶的。
半晌,她轻轻道,
“好
朱夜简离开后不一会儿,外边好似有些动静,是兵刃相接的声响,但很快就不见了。
凌竹不疑有他,唤道:“小桃。”
“哎。”小桃端着茶具,从正门进来,却是立在桌前一动不动。
“小桃?”凌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发什么愣呢。”
“哦,”处于怔松的小桃回过神来,“方才大人随一行人走了,临走时,还问了我备的茶给了谁,把我吓得耶,被我打马虎打过去了,大人也没问什么。”
“我说小姐呀,”小桃将手上的茶具重重搁下,“你还是,别再见顾公子了,大人若是察觉出什么来,又该不高兴了。”
“嗯嗯嗯,我知道了。”凌竹摆弄着骨牌,头未曾抬起,吩咐道,“去备一辆马车,下午的时候让福叔,先送叶秋一道走吧。”
小桃想起了什么,“那表小姐呢,说起来,我好像今儿一早就没见过她了,往常她每天早上都想着法子闹我干活呢。”
凌竹顿了顿,“不用管她了,过几日,她就会自己回去了。”
“啊?她不在这儿了,”小桃摇头晃脑,“那她跑哪儿啦?”
“嘘。”
凌竹伸指。
“哇。”小桃惊讶。
每一只骨牌的间隙刚好碰到下一只,一排排,由行到列依次,很快整面桌子的骨牌都翻了个面,露出侧边金色的漆身。
场面壮观且有趣。
凌竹眨眨眼,笑道,
“这叫,牵一发,而动全身
上京的地牢中,烛火幽幽。
最里间的重犯挪动着脚链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单人间关押的紫衣男子,不屑地啐了一口口水。
他周身沉在黑暗中,案头搁了一壶酒,气息沉静,他就是这么一言不发,偶尔抿一杯酒优雅地啜着,从头发丝到脚靴都一丝不苟。
在这牢狱中,他这样已经三天了。
时间回到三天前。
朱夜简带着随从刚踏出门槛,兵刃直接举到他面前。
侍卫机警地握上腰间的剑鞘。
“世子想请大人走一趟。”为首的人恭敬却没有下位人的谦卑,“若不想波及府中其他人,还请不要声张。”
墙角散发一丝血腥味,身后靠近的是纷乱的马蹄声和锃亮的兵甲,
朱夜简的贴身护卫们纷纷后退一步绷紧身体,唰地拔刀,死死盯住前头。
两边对峙,剑拔弩张间,朱夜简笑了笑。
他说:“好
“喂,老子也要喝酒,给我拿酒来。”
“闭嘴!”
“我呸,凭什么那个家伙可以喝,还每天好吃好喝供着。”
“哼,待你到了问斩那日,你也可以来一餐。”见重犯果然缩了回去,看守的衙役一脚踹了门,“想活命,就给我安分点!”
“啊,都三天了。”朱夜简起身踱到牢门前,不慌不忙,负手而立,“不敢动,是我怕出去后找你们算账吗。”
衙役脸色一变,交头接耳后,一人匆匆行了出去。
剩下的人对朱夜简讨好道,“大人,还喝不,我再给您满上?”
半个时辰后,来了一个青衣官帽的中年人。
一上来就问,“朱夜简,身为户部官员,你可认罪?”
“哦?”朱夜简坐下,一副惬意的模样,“下官何罪之有呀。”
审判官立在牢门外,贼眉鼠眼,捋着自己一撇胡子,“收取贿赂,给予官位,以权谋私,你的那些个都被揭了底,有人上书告你,本官这几日查探一番才过来。”
“还有,隐匿碎银十八万八千两,流入江西,幸而赵王英明神武追回
忽然有人贴到审判官耳边,审判官不大的眼睛忽然睁大,转头对着朱夜简道,“昨日,四万石米粮失窃,调令和印章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嗯?”朱夜简,支起下巴,问,“我昨日不是一直在此处吗,我是有飞天遁地之术?”
“啊,这
审判官一时语塞,
“死到临头,还嘴硬。”
冷冷的声调,从阴影出走出一人,相貌堂堂,唇齿隐约透出刻薄。
众人行礼。
“世子。”
赵世子刷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扔到朱夜简的面前,“此物经你授予,你还不认!”
说完他的意一笑,“你身上这块,才是假的,偷天换日,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朱夜简神色微动,盯着地面的令牌若有所思。
“你最好老实交代。”
“若我不认呢,你当如何?”
“哼,好呀!”赵世子挥手,“给我上刑!”
“这。”几个狱卒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
“我乃当朝世子,还动不了一个户部的小官?”赵世子眯眼,“你们也想陪他去死?”
“不敢不敢!”
几个狱卒将朱夜简架在了刑台上。
沾过无数人血的长鞭落下,啪啪几声,朱夜简抬头来轻蔑一笑,由锁骨到腰腹之间一道血痕,深可见骨。
他对着这张和赵王相似的脸,朱夜简忽然笑得痴狂颠倒。
“你,你笑什么!”
“杀了我,你最好想清楚些。”
“你贿赂的那些人,都是太子门下,”赵世子恶狠狠,“你与当朝太子勾结,皇上最恨拉帮结党,这可是死罪。”
“我与太子的关系,谈何勾结,反倒是你,你爹赵王当年拿不下江山,而你也自幼活在太子的阴影下,想必过得很辛苦吧?”
“胡说八道!”赵世子面色一窒,针扎一样跳了起来,“等父皇兵临城下,尔等死无葬之
“啊。”话语被打断,朱夜简微微仰头,“你终于说出来了。”
他眼里的笑意似有杀戮,如毒,逐渐渗出诡异的香气。
“什、什么?”赵世子大骇,倒退几步。
狱卒将烧红的玄铁举近,身子一停,转而挥向世子,另一人从腰间拔出剑,斩断了束缚朱夜简的绳索。
“你们!”
侍卫从牢笼中出来,恭敬立在朱夜简身前,
朱夜简动动手腕缓和,“一群蠢货。”
侍卫跪下,“是属下办事不力。”
赵世子见情况不妙,在几个手下的掩护下惊慌逃跑。
朱夜简表情明灭不清,淡淡道:“擒住他。”
侍卫俯首听命,顷刻从眼前消失,动作快如鬼影。
火光灼灼,牢狱安静下来,其他重犯都别过脸,不敢窥探。
朱夜简从一衙役腰间抽出他的剑,挥了挥,蹙眉,淡淡道:“嗯,不是很称手啊。”
狱卒僵着身子退到一边。
只见朱夜简慢慢走向门后,从幽暗深处抓出一个人来,他手扯着那人的头发,露出一张惊恐的脸来。
“偷看我好几天了。”
朱夜简弯唇,像抓到了有趣的猎物。
“顾二公子,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