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名字?”
他走过去关上窗,想了想又拉上了窗帘。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荼靡砸碎了他放在桌上的杯子,捏着其中一块碎片对着他。
苏和勾唇一笑,失策了。
看着她因为用力指尖渗出的血色,他耸肩,一脸无奈。
“何必呢。”
说完他看了眼由于发颤而差点握不住手里碎片的荼靡,他背着光,棱角的轮廓被阴影加深了一道,原本立体的面部线条显得愈发凌厉。
荼靡一时晃了眼,眼前的男人似乎自己在哪里见过,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她紧了紧手里的动作,看着迈步要走过来的男人冲着他呵斥。
“你别过来!”
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疯狗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大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荼靡恍惚的时间,被男人瞅准机会快步上前准确地捏着她手腕的两点一捏一放,她立刻使不上力,手里的碎片掉在地上。
“想活着出去,就听我的话。”
苏和放在她身后的两只手把她搂得更紧了些,随即又松开她,恢复以往的一言不发,走过去开了门对着正趴着窃听的疯狗冷了脸色。
“滚。”
被人下了逐客令,疯狗表面上一脸陪笑,眼尾堆叠在一起的皱纹狰狞又恶心,转而看着门又被关上,他啐了口唾沫,跨下脸来:
“呸,什么东西。”
关好门,他折回办公桌,似乎之前发生的小插曲不复存在,长腿一迈坐下来,看着面前仍像个小刺猬一样的女人。
“放轻松。”
他拿起桌上的纸巾丢给她,说着,“擦擦吧,都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
纸巾落在自己怀里,荼靡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拇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拉开一个口子,整往外渗着嫣红的血水。
伤口其实不大,但她属于受了伤划了口子不容易痊愈的那一型人,医生说这是她体内血小板过少的原因。
抽了两张纸巾,牢牢按在伤口上,她这才抬头观察起那个男人来。
他的头发和指甲都修剪得一丝不苟,显得干净利索。他有个小动作就是时常低头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关节,浓密的睫毛垂下,盖住那双眸色喑哑的眼睛,让人难以洞察他的情绪。
看起来确实比这里的其他人都要年轻得多,荼靡不知道这个人是做什么的,也不想知道。
在这样的黑窑子里,他干的肯定也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八蛋!”
她丝毫没察觉到自己不自觉就将心里的真实想法脱口而出。
苏和眉头一挑,倒是也想不到眼前的小姑娘这么带种,当着自己的面也骂起人来。
“你叫我什么?”
突然被搭话,荼靡一惊,手里的纸巾落地,那人走过来将纸巾捡起丢进垃圾桶,居高临下看着她。
“王八蛋?”
她有些慌张地抬头,对上他不苟言笑的眸子,眉宇间徒然露出超然物外的冷静。
手撑在她身子两侧,俯身凑近看她,“小朋友胆子很大啊。”
眼眸垂下,落在她有些凌乱的衣领上,袖口位置缝着别样的金线刺绣logo,苏和眉头一挑,同款不同色的衣服在杂志上标价五位数,眼底多了几分玩味。
“还是个有钱人呢?”
荼靡攥着被单,慌张开口,“假的。”
这确实是假的,她当初在朋友圈看到有一个卖货的,起先只是觉得这衣服好看,价格也合适,她就买了。压根也不认识什么牌子不牌子,等东西寄到手,室友一问才知道。
原来这倒三角的logo也能算是国际品牌,在这之前,她连听都没有听过。
撩起她的领口,苏和睨了一眼,风轻云淡,“假的怎么了,不照样没人看得出来是假的。”
远山含黛,绿意隐隐,有风过,携着飘落空中的牡丹的花香。
苏和就一直保持着俯身看她的动作,末了抬手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轻轻划过,他长相不是那种惊为天人的英俊帅气,可不知道为什么,却给人一种无形的正义和安全感。
荼靡自己也想不到,就在他指腹划过唇角的时候,会突然攥住他的指尖,义正言辞,“放我走吧,我对你们没有任何用处的。”
“有没有用,可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他眼眸里划过一丝带伤的痕迹,转而消瞬不见,“大学生?”
“是。”
察觉到那人或许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荼靡迷了眼,氤氲着水汽,连话都说不利索,“5 月初就要交毕设了,我要是这次还不能毕业,回家一定会被打死的。”
“家?”
捕捉到敏感词汇,苏和轻笑着垂眸,眼里透着淡淡的落寞,“最没用的就是大学生。”
荼靡是个硬性子,当年她高考失利,没能考上家里人理想的学校,那一年,她爸妈执意,希望她能早点外出务工,贴补家用。
荼靡冷着脸,不顾家人反对,她最终用以往自己攒下的钱报名了复读班,决定再战高考。
或许是复读压力过大,她整个人变得不再天真烂漫,尽是对社会、对家庭的失望和无奈。
学是能上了,专业对家人口了,可她却觉得自己错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专业,也不是她感兴趣的就业方向。就拿毕设来说,她准备了整整一个月,什么思绪也没有。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你看,她就在买夜宵的路上,被人绑了拿来做乐子
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遭遇,荼靡自嘲一笑,“是啊,大学生最没用了,又好骗又没钱,别人逗一逗,就甘愿给人做乐子玩。”
随即想到自己面对的也许就是个亡命歹徒,她脸色一变,警惕着看苏和,“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别跟我废话。”
苏和给自己换了个杯子,从一旁的水壶里倒了口热水,热气蒸腾漫上眼睑,荼靡在一片朦胧看到他眼尾带笑,末端有一粒浅棕色的小痣。
他浑身散发着不可亲近又淡漠的气息,墨眸幽深暗炙,听她这么一说,男人抬眸,犀利冷锐的眸光落在她身上。
“就这么一口咬定,我会杀人?”他慢步靠近她,俯身凑过去,“万一,我真的会要了你的命呢?”
“荒郊野岭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挪开身子,荼靡松了松手上的麻绳,勒得她手腕一片青紫,摩擦的红处痕隐隐渗透着血丝。
苏和睨了眼倔强倨傲的荼靡,唇角勾笑,“你倒是个聪明人。”
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喝点吧,你唇角都开裂了。”
见荼靡不肯接,他索性将杯子放在床头,语气平淡,“累了就睡一觉,你也不用太拘谨,我对搓衣板身材不感兴趣。”
她无动于衷地站在一旁,杯中的热水透着一股清香扑鼻的香。
陈皮洛神花,夹带着莲子甘草的味道。
苏和有严重的失眠症,办公室的床是以备他少有的犯困而准备的。
他自行走到办公桌前,继续着没看完的文件。
房间的隔音效果不是那么好,一墙之隔,荼靡听不明确,但是没多久,她就听到本来略带怒意和求饶的声音变成了暧昧撩人的呻吟。
不一会儿,啪啪啪的肉体冲撞声和嗯嗯啊啊溢出来的呻吟声响起。
荼靡这时才有些怕,她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双手紧攥握成拳,眼神飘渺落在不远处低头办公的男人。
隔壁的娇喘和求饶声透过水泥墙,显得格外清晰,一阵又一阵,像一张情欲网把他们俩都笼罩其中。
那边的声音一波高过一波,荼靡索性闭上眼,努力不去听那阵浪叫。突然,耳廓处一凉,她睁开眼就看到苏和凑在她眼前,将耳机塞进她耳朵里。
“听听歌就好了。”
“你要试着去忘记那些声音,忘记在这里遭受过的苦难,忘记见过的那些人。”
“最好,还要忘记你的家人。”
“在这里,每个人都无权去决定自己明天的路要怎么走。”
苏和抬指尖凑过来的时候,荼靡才注意到,他的左手中指断了一截,装了一根半机械的假肢。
看到她的目光扫过自己身体缺陷的地方,苏和从一旁搬了条椅子在她对面坐下,眼里戏谑又平静,“我就是不听话断了一指,那群人没有人性的,对女人,他们只会更狠。”
语毕,他随手指了个方向,编着慌骗她,“一公里外有口死谭,不听话的人都会被这么一番之后丢进去自生自灭。”
“所以,你乖乖听话,我护你周全。”
荼靡看着他,半信半疑,“我怎么能信你。”
苏和抬手,落在她发顶,轻柔地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我家里有个妹妹,你跟她很像。”
“你骗我。”荼靡侧头一躲,避开他又要伸过来的手,“你刚跟我说,要忘记家里人。”
苏和站起身,双手插在裤袋里,身形笔直,嘴角噙着邪气的笑,不羁张狂的气息格外帅气迷人。
指尖机械的光闪了闪,邪肆一笑,“不错,全记住了。”
“忘记过去,忘记现在,一定记住,在这里,谁的话都不要信。”
“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