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施工单位赔了一大笔钱,基于菇朵还没有具备合理管理金钱的能力,陈越彬夫妇以保障她日后生活为前提将其代为保管。不过陈越彬将这笔费用全数存进了银行,写好保证书承诺自己绝对不会动这笔钱。
刘建军的葬礼,也只是简单地操办。碍于菇朵年纪还小,整个葬礼的前后形式都是陈越彬夫妇在帮着忙前忙后。从联系殡葬服务到预定购买葬园的碑位,刘建军生前并没有什么朋友,没落之后更是没有人来往。
菇朵站在守灵牌前,整整一上午都没有人来。
她看着黑白照片里笑容平和的男人,“你看,让你平时不要那么拼。现在死了都没有人来找你聊天。”
陈尘拿着午饭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菇朵一个人默默站在那儿说话。
他站在门口却迟迟没有迈开步子,直挺挺立在照片前的女孩穿着一身孝衣,对着摆放的灵位喃喃自语。
她眼里布满红血丝,这两天的忙碌,她连眼都没合。
“菇朵。”身后有声音在喊自己。
她扭头,看见陈尘,眼前恍惚了一阵。
陈尘放下盒饭,上前拉着她的衣袖,“先吃饭。”
没得到任何回应。
“刘叔叔看到你这样,怎么能安心。”他索性将饭盒打开,亲手喂过去,“张嘴。”
菇朵垂眸,嗓音沙哑没有活力,“陈尘,我是不是特别失败。”
他看着面前极力掩盖悲伤的人,她双手掩面,声音从指缝中流出来,“我没有学历,没有家,没有爸妈,以后就剩我一个人了。就连这种人前洒脱的事情,我都做不出来。”
她抬起头,双眼红肿看着陈尘,“我上辈子得做了多少坏事才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说完又自嘲笑了笑,“我忘了,你不懂。”
陈尘从不会因为外事而影响到自身。
他抿了抿唇,把盒饭重新盖上,一只手覆上她的眼睛,另一只手转而将她搂进怀里。
“谁说你是一个人的,有我在呢。”
他余光瞄到站在门口并没有言语的康丽,并没有放开怀里的人,单手拍拍她的背,“乖,我们先吃饭,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
“陈尘。”
“嗯?”
“谢谢你。”
“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等卫冬赶到的时候,丧事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被叫来帮忙的师傅此时正在忙着拆之前搭建的临时车棚子。
菇朵就坐在一旁失了神地盯着远方,陈尘坐在她边上,两人的手牢牢牵在一起。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安抚地拍了拍菇朵的手背,“卫冬来了。”
菇朵这才回过神,看着不远处的卫冬,冲他扯了扯嘴角。
卫冬眼神停留在两人紧紧牵住的手上,双眸一阵清冷。
难看死了。
一看就是好几天没睡觉。
女孩子不能熬夜。
“你先去休息吧。”菇朵扭头看了眼同样疲惫的陈尘,“这两天都没有好好睡觉。”
他眼下发青,跟她一样,顶着几天没收拾的鸡窝头。
菇朵揉了揉哭得泛疼的眼睛,面露憔悴,“我也得去睡一觉。”
起身的时候没站稳,又重重地跌回凳子上。
陈尘和卫冬同时伸手去扶她,她摆摆手,示意自己能走。
看着她丢了魂似的的背影,陈尘眼底尽是心疼。
跟陈越彬夫妇道了谢,菇朵徒步回到家。直到把钥匙插进钥匙孔的时候,她才缓缓蹲下,抱着自己的膝盖哭起来。
“你骗人,你说好了等我考完艺术学科,就带我去旅游去骑马。你骗我。”
黑夜里,稀稀碎碎,全是她绝望的声音
学校里请了两天假,再不回去菇朵怕赶不上别人的进度。
走出房门,屋子里空荡荡,再也没有人叫她早起喊她吃早餐。
魂不守舍地打开冰箱,叼了块已经干掉的面包,她拽过桌上的画筒,一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准备敲门的陈尘。
他穿着白T恤,胸前是一只大大的瞌睡熊,那是之前菇朵逛集市给他买的,他嫌幼稚,一直没有穿。
今天,穿上了。
“早啊。”他手里拎着豆浆,把包里热乎的香肠面包递过去。
菇朵讷讷地接过来,很久才缓缓开口,“谢谢。”
没休息好嗓子发炎红肿,连声带都是扯不开的难受。
陈尘鼓足勇气,深深吸了口气,才开口,“菇朵,婶婶让你搬过去,他们会照顾你
陈家。
卧室显然是为她精心布置,粉红桃心的窗帘和被单十分可爱,屋子里的壁纸也是柔和的花朵图案。
明明陈越彬夫妇两人都忙着刘建军的葬礼,还能腾出时间来考虑自己的心情。
“小菇朵,有事你就跟我们说,千万不要自己憋着。尘尘也在,功课上的问题找他,生活上的问题就找我们,好吗?”康丽看着她默默站在门口,眼里泛着光,脸上也是疼惜的神色。
菇朵深深鞠了一躬,此时,再多言论都是多余。
“菇朵是什么时候的校考,考虑好去哪儿了吗。”陈越彬从报纸里探出头来,试图把大家从沉闷的氛围里拉出来。
“还有一年,我基础差,老师让我多准备一下。”菇朵放下手里的行李,憋了口气,“想好了,考嘉学。”
“噢,嘉学啊~”听到这个回答,康丽抬高了音量,扭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泡茶的陈尘。
被她盯得不自在,陈尘轻咳了一声,“还有什么行李,我一起搬来。”
“能帮我,把床头那些娃娃拿来吗?”
直到陈尘踏出门,康丽才在屋子里笑出声,“某人害羞了
菇朵的房间很简单,也很好猜。满屋子的动漫贴纸,夹杂着几张摇滚乐队的海报。床头就像她说的,摆满了各色的布偶娃娃。
陈尘拿起床头几只毛绒的玩具,那是之前自己用娃娃机给她夹的。娃娃并不好看,做工也粗糙,但她一直放在自己床头,还有心地排成一列。
似乎能想象到她晚上睡觉抱着它们的样子,陈尘戳了戳其中一只的猪鼻子,唇角一抿,“傻乎乎
房门打开的时候,菇朵正坐在床上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把自己和刘建军的合照放在床头,最小的毛绒玩具挂件靠在一边。她刚洗过澡,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有些蓬松地披散在肩头。
房间里开了空调,却也有夏日的炎热,她穿着短袖的棉睡裙,不露肩膀不露大腿,一小截白白的小腿露在外面,一瞬间有些耀眼。
陈尘进来,她吓了一跳,抬起眼两人对视。
屋子里空气凝固了一会儿。
“抱歉。”陈尘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有些细汗。
然后转身离开,带好门。
随后就传来轻叩的敲门声。
菇朵只觉得好笑,“请进。”
陈尘把毛绒玩具给她放在桌上,觉得有些不妥又一只只给排成一列。
“你在做什么呢?”菇朵站起身,凑到他身边。
沐浴露清冽的香气无限度地逼近,她柔软的发丝带着淡淡的花香。
陈尘耳根子一红,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在她还没收拾好的行李箱上。身体惯性就要往前扑,菇朵本来想拉他一把,结果刚抓到手就被他翻身压在桌上。
他盯着菇朵纤细雪白的脖颈呼吸沉重。
下一秒陈尘慌忙起身,将毛绒玩具从大到小重新排列了一遍,而菇朵只是轻轻咬着下唇,脸上没有胆怯,但眼底的划过一抹难以形容的异样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