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骗我
“你就当……可怜我这个傻子,再骗骗我吧
公冶寂无最痛恨别人骗他,为此,他离开十数载修行的山门;为此,他将一腔恶意往黎苏苏身上发泄:因为说到底,是他们还是了萧凛,才造就了这样的公冶寂无。
可痛吗?痛过的,但痛过的伤已经被逐渐抚平了,因为他遇到了妺女——这个唤他做寂无,本该是这世界独一个将他与萧凛分割开的人。
哦不是,她是女魃,怪不得那回自己能从夜魅手中逃脱,只怕那盏送出去的琉璃灯便是救了他的法器。
所以才会这么痛的吗?明明在他们眼中,他的生死喜怒都应该属于萧凛,可为什么偏偏要他承受痛苦?
一颗欢喜过的心再被刀剑割剐,才是最最狠毒的折磨!
他听着妺女唤他公冶仙君——仙君?他现在哪还有仙君的模样,若是仙君,又怎会中了女魃的魅惑之术?若是仙君,又怎么拔不出剑?若是仙君,他又怎么会止不住地落泪,泪干了,还颤抖着手想拭去妺女唇边的血迹。可缓缓抬起,却又重重坠下,痛得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支撑着,痛得他甚至无法拥住爱人。
公冶寂无想,他是被爱蒙蔽了眼。曾经的痛让他看不清突来的爱,而薄弱处的爱,都渗进全身,将他包裹,掩盖在公冶寂无的表象之下,依旧怀念着早在五百年前便死去的萧凛。
“妺女……再唤我一声吧?好吗?”公冶寂无无限地向妺女靠近,可却也无限地与她分离,“你说了,我不是萧凛,那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他已经不愿去想妺女此时的泪、此时的柔情、此时抬起落在他脸侧的手是为了谁,他只想从他耳里听到那个称呼——只要她再叫自己寂无。
可妺女却笑了笑,摆出一副虚假的嘲讽姿态,甚至让他杀了自己。
每一个人——这世间每一个人,都好似抓住了他的某一根软肋般。原来他才是那个泥人,从湿哒哒的无依靠,慢慢风干着向与萧凛相关的所有人摆出强硬姿态,好维护“公冶寂无”这个身份。
可泥人总有一处是柔软的,公冶寂无仅剩的柔软已经给了妺女,却又被她在上边绣上了一朵……山茶花。
想来,也应该怪他,怪他心智不坚,摆不正自己作为公冶寂无的决心;怪他犹豫着摇摆着伤感着,机缘巧合地却遇上萧凛的妻子;怪他,怪他毫无察觉,竟觉得只见过一面的女子,会对一夜欢愉不甚在意;怪他只因为一声“寂无”,便觉得这世间真有人爱他、懂他、珍重他。
一切疑惑终于都有了答案:妺女为何在欢好之时便不再叫他的名字,为何时时望着他出神,为何好似对六殿下的泥人另有偏好……还有那山茶花,妺女何曾同他一齐去采过山茶花?便是那朵荼蘼,在拥抱过后也不再见到。
公冶寂无该恨,最该恨的便是这明知是他,却依旧还要将他当做萧凛的妺女。
听听她在说什么?在他身上弥补对萧凛的遗憾,于是如此情真意切的爱,让他昏了头迷了眼,让他无法自拔地爱上妺女,让他以为自己在遇见她的那一瞬间,便重生了。
可是,爱与恨平等。可是,他还是爱着妺女,纵使欺骗,也是他寥寥人生中最欢愉的时刻。
如果还能再见面,妺女,既然说开了,便再骗骗他吧。
纵使他这一生真真假假,好似永远无法与萧凛脱离关系,但他是真的爱着妺女。他想再与她闲步集市、再与她月下饮酒、再吃一口菌菇包子、再簪一朵荼蘼花、再极尽情|欲后相拥而眠。
如果妺女要当他是萧凛,也好,只要她口中还唤着“寂无”,就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