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绒也停了动作,跟着陈遂的目光看过去。李则清被两人盯得发毛,不自然的捋了捋后脑勺的头发,随即退后了一大步。
李则清车里的人也好奇地探出头来看,国道上,两辆车一前一后停靠着。祁严嘟囔着催他赶紧联系队里的人,他们的车在这不能久停。李则清捏着手机,怔怔地,就站在那,离她不远的地方。
“这男的谁啊?碰到旧情人啦?”向绒推了推陈遂,笑眯眯地问道。
“就…以前老同学。”
陈遂像是被识破般机械地回答着。
她这才晃过神来,站直了身子打算下车
陈遂正考虑怎么把最后一个超大号绿色行李箱递给在下面接应的向绒时,手却突然一松。她知道是李则清接过了行李,心里发紧,刚准备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索性两手一摊,不管了。
明明刚下过雨,陈遂却觉得嗓子发干,她嘴里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好看他。
他倒是没怎么变,只是黑了许多,这样的肤色衬得他瞳仁更亮,之前陈遂总喜欢在为数不多的见面时先亲亲他的眼睛,她总觉得他的眼睛亮亮的,像藏了小星星。李则清也打趣她是不是只喜欢他的眼睛,她一脸神秘,含糊地说:“你不懂,妙在酸咸之外
陈遂看他联系了队友,叫人过来拖车,这才意识,他的车也有了故障。
心里莫名侥幸。
那时候,陈遂每次看他,都会下意识去找手臂,这样就能判断出他在任务中有没有受伤。只是这次,她就着车窗看到他第一眼时,心里又惊又怕。那道痕自腕处一直蔓延进袖里,她眼里忽然就充了水汽,鼻子一阵一阵的发酸。
还是那样的绿色的短袖,硬挺的套在他身上。陈遂一下就想起那时候,在西安,也是像现在这样的夏天,她总是想穿他队里发的衣服。每回短暂的见面,她都有故意里面什么都不穿,只套一件他的体恤,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皮肤。故作清纯,然后,勾引他。
那会儿也小,总有那么几次擦枪走火的时候。在炎夏,头发贴在汗津津的脸上,两人躲在被窝里,喘着粗气,他怕她疼,始终没有做到那一步
一切都没变,又仿佛一切都变了
陈遂就那样看着李则清,没有说话。
她忘记了呼吸,她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一条鱼,她想立刻逃进水里。
李则清救出了快要溺死的鱼,他开口:
“岁岁,好久不见。”
她如梦初醒,心脏仿佛要跳出来,这难道是对自己的惩罚么?她甚至在心里哀求上帝的宽恕。
陈遂收回那双过分炙热的眼神,可总是不由自主的偷瞄他。
看,他总是那样,不停地,吸引着她的目光
扭头一看,向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祁严攀谈上了。向绒本就自来熟,这会两人正称兄道弟加了联系方式。
陈遂又看向他,嘴僵着笑。
“我刚隔着玻璃看到一个人很像你,我没想到,真是你…”
话音未落,她又听见他说:
“这几年我联系过你,可你的号码是空号,我也找不到你。”
她当然知道他号码没变,她甚至还知道他们曾经一起创的游戏账号也没变,他妈妈的号码也没变……总之关于他的一切,似乎都没怎么变过。
陈遂在心里鄙夷自己,对,她就是一个喜欢偷窥前男友生活的的小偷。
可那又怎么样,是他莫名其妙失联,要跟她划清界限的。
那段时间真的不好熬,信息不回,寄到兵团的信也像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动静。
没关系,江湖规矩,默认分手呗。
可那样过了半年,她突然收到一个包裹,边拆边哭,手止不住地发抖。里面全是她给他写过的信,不止这些,还有两人合照,情侣衣服,她买的水杯……
什么意思?划清界限的意思。
陈遂每次想到这就委屈,鼻子更酸了,终究还是没忍住。
其实她心里有一大堆话想问。
到底没能说出口,光是这样想着眼泪就滚下来, 她又想起之前,他得知她是泪失禁体质后,认真地说以后绝对不会让她掉一滴眼泪。
可当初的誓言,早不作数了。
人生嘛,总要食几次言才算完整
向绒察觉到气氛不对就赶紧走了过来,用眼神询问陈遂,她只是恍惚。
“李排这是欠了情债哈。”祁严此话一出,气氛更加奇怪。
正揪着一颗心,旅行团的车就来了。
两辆大车并排开过来,招呼着游客们上车。
反正应该不会再见了,陈遂到底心软,
“你之前的东西,我没丢。只是以后,别再联系了。”
说到一半,她声线已经不稳。没什么好伤心的,男人多的是,她明天就回西安,后天就跟向绒一起找乐子
扭头上车时,胳膊一抖,李则清拉住了她。他没再继续说什么,转身从车上拿了个东西,塞到了陈遂怀里。
车厢拥挤,灯光昏暗。陈遂从车窗向外看,他也别过头去,眉间还是那少年的摸样,她看得仔细,嘴巴一开一合露出的小虎牙也值得她反复看好久。
直至车开远,她低头看怀里的东西,笑了。
一包夹心海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