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跟她说了没有?她靠得住吗?”阿芙见张昊进门,急忙上前询问。
“放心吧,我就说有妖物盯上了孙家,不可打草惊蛇。”张昊道,“孙二小姐没有多想就答应了,若是孙孚出宅子,定会告诉我们。”
之前阿芙受伤而归,虽然以林中瘴气为由瞒了别人,但却瞒不了设局之人。夜长梦多,有人今晚必有动作。
“他醒了。你们进来吧。”白芥子的声音从里屋传出。
张昊和阿芙快步走到床旁,只见躺在床上的男人双目呆滞,动了动嘴角,似是刚从梦中醒来。
“问吧,他能说话了。”白芥子抽走了他头顶最后一根长针。
“你……你们为什么?”于力艰难开口道。
“你就是绑了吕娘到客栈的人吧!”阿芙道,“说吧,你一个外乡人为什么来这?”
“你和方家有什么过节?为何会有本来要送给方族长的貔貅残品?”张昊也焦急道。
“你们为何要救我!我报仇失败,活着也没有意思……”于力面露痛苦,眼中积泪。
房中三人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张昊拿布替他擦干了眼角,按着他肩膀承诺道,“或许还不晚,只要你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帮你。”
“当真?”于力看到张昊眼中的坚定,不禁动容道,“若是你能替我报仇,我定当牛做马报答你!”
于力感受到少年的真诚,决定相信他,便说起了他的过往。
“我爹在凉城最大的玉石加工店做小工,挣得不多却沾上了赌瘾,脾气也变得很暴躁。弟弟出生后,我爹死性不改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输光了,就再也没回过家。为了让我娘和弟弟有口粮吃,我便去给大户人家做打手,虽然危险,但一家人咬咬牙也能撑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回到家,看见我娘满头是血,她咽气前一直重复着我爹和弟弟的名字,我便知是我爹回来抢走了弟弟,我在她坟前立下誓言,定要杀了我爹为她报仇,找回弟弟让她安息。”于力开口艰难,难掩心中的酸楚和悲愤。
“那后来呢?你找到你爹了吗?”
“找到了,几日后我就一刀捅死了他。”于力眼里似有火光,“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把弟弟卖了!”
“什么!你爹真是禽兽不如!”张昊气地握起了拳头。
阿芙瞟了他俩一眼,扯了下嘴角,咽下了已到嘴边的催促之言。
“杀了他之后我难以泄愤,就把他家砸了,意外找到了他还没来得及输掉的银钱和一张当票。我去当铺取出当物,是一块上等翡翠,我一眼就认出此玉的雕琢技艺出自他的老东家,就找了过去,当夜,竟真见到了弟弟!”
“那时,店里掌柜正准备把我弟卖给一个男人,趁他们谈价格的间隙,我便埋伏在那买家的马车附近,待他抱着我弟出来就冲上去抢,谁知他请的打手非常厉害,我受了重伤,拼死也未赶上那马车。后来,我浑浑噩噩地回去,翻找他们掉落的物品,发现了一个成色迥异的貔貅头,我知道这不是凉城原产的翡翠,便开始在玉石商中打听,转辗经年,最后便来到了这里。”
“加工这个貔貅头的是孙孚,买你弟弟的应该就是他。”张昊道。
“唉……”于力无奈摇了摇头道,“我来这里后,把大户人家都搜了一遍,没有找到弟弟,只有在方家找到了一样的貔貅,我便认定是方家买了我弟弟。方家声望极高,我只能不放过任何机会,多番潜入方宅找其他证据。后来我听说吕娘也丢过孩子,就心怀侥幸找到她,想利用她指证方家,她却一口咬定方族长是好人。我当时气急,准备杀了方族长,却不想他突然暴毙而亡。正当我迷茫之时,孙家又丢了一个孩子,也是刚百日,跟我弟弟、吕娘孩子都一样,我越发觉得这其中的关联并非偶然,便夜夜四处寻找孙家的孩子,也就是这时在方宅遇到了你。”
“那你找到了吗?孙小公子的布包是怎么回事?”
“在西山捡到的,本来准备还给孙家,却无意听到了你们的商议,因果缘由让我不寒而栗,弄出了声响,被护院发现了。”于力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想来我弟弟也跟孙家孩子一样吧,流了那么多血,走时该多痛苦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孙孚究竟为何,强买别人孩子,自己孩子也不放过!”张昊气余也不得其解。
“这恐怕就跟赤脉火芝有关了……”白芥子道,“他自幼心思深沉,我曾劝过方族长堤防他,不想到底还是着了他的道。”
众人唏嘘不已。
忽然,窗边传来几声声响,阿芙打开窗,抱住一只信鸽转向众人道,“是时候了,我们走吧。”
张昊拍了拍于力,慎重地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们一定揭发孙孚恶行,把他送入大牢。”
三人根据孙梦花的消息追上了孙孚,他果然往西山而去。白芥子分给二人两个香囊,掩住自身气息后,三人便紧随孙孚上了山。
孙孚来到一洞口,环视了一圈门口整齐排开的巨石,停留了片刻便进了洞。
“你来干什么?”一个疲惫的男声传来。
“洞口的巨石阵都开了,”孙孚道,“你难道不是在等我?”
“你说什么!巨石阵开了!”
孙孚皱皱眉道,“我不管你有何目的,我把那姑娘引到此处,便是完成了你交代的事,如今你也该兑现承诺了,杀了方知年,把赤脉火芝给我。”
“哈哈哈哈哈……”龙石大笑道,“方知年迟迟没有带上那枚玉戒,便不能操纵他自己动手,只能用别的方法伪装自杀,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不怕暴露自己?”
“事已至此,我等不了了,那姑娘既然活着回去了,我和你的事定已被那外乡人知晓,若他们告知白芥子,方知年马上就会警觉,他定不会放过我!”孙孚激动道,“我要你马上!今晚!就杀了他!”
“好,我可以答应你,今晚便杀了他。”龙石随意应道。
孙孚松了一口气,又正声道,“赤脉火芝,我也要拿走。”
“唉,忘了告诉你,”龙石叹口气道,“这火芝怕是废了
“什么!你再说一次!”孙孚厉声喝道。
“火芝的大半灵力已经被我用完了,如今跟下等神草无异。”
“你!你竟敢!”孙孚气得全身发抖,“我筹备多年,还献祭自己的儿子,怎会说没就没!我不信……我不信!”
孙孚突然拔出一柄剑朝洞穴中央的圆台砍去,然而还未走几步,便有两道绿色微光闪过,直击他的眉心。孙孚闪避不及,正要中招,却被一宽大白袖遮住了视线,随着几声脆响,绿光撞上石壁散落在地变成碎碎荧光。
“你竟然还带人来了!”龙石怒道,“难怪法力突然失灵了,坏我好事的臭小子在哪!快出来!”
孙孚看着刚刚出手的白芥子,惊愕后退,面色发白,颤抖不已。
“孙孚!你竟然为了火芝献祭了亲生儿子!你还是人吗!”白芥子竖眉盯住他道。
“你懂什么!你们修仙之人可以长命百岁,我们为何不行!方知时就是个伪君子,自己得了福报,便弃他人的承诺于不顾!不过就是五个婴儿,便可让全村的人都享仙人福泽,我对不起儿子,但对得起全村人!”孙孚面目逐渐狰狞。
“你胡说!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张昊从白芥子身后走出,“为了长命百岁这种有悖轮回之事,你竟然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简直丧心病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龙石突然大笑道,“原来就是你小子啊,伤天害理?自古以来赤脉火芝就是用极阴属相的百日男婴的精气炼成的,留下火芝的仙人也不例外,长命村也以此为福,世人都是这样,只要果,不论因。”
“你!”张昊怒极,又想到自己也是为了寻火芝而来,心情复杂,一时语塞。
“龙石,只听说过种因得果,可没听过取果得因,你休要狡辩!”阿芙走到张昊身旁,拍了拍他的背。
“哦?你竟也来了!正好!那就从你开始!”龙石一跃而起,向阿芙攻去。
张昊拿出刀,护在阿芙身前,与龙石缠斗,然而他终究是习武不久,很快就落了下风。白芥子见状也加入进来,三人斗作一团。
孙孚趁机砍向了圆台,石块迸裂,露出了一掌大小的赤脉火芝,通体被鲜红的经脉包裹,似是一颗心脏,奇绝瑰丽。孙孚看了一眼,便疯了一般扑向火芝。
龙石立马转过身要去阻止他,却被白芥子拖住。张昊忙将刀掷向孙孚,砍伤了他的手臂,孙孚却仿佛丧失了痛觉,仍然伸出鲜血如注的手去握赤脉火芝。就在他握住火芝的瞬间,张昊掐住了他的伤口,皮肉撕裂,白骨露出,孙孚忍着剧痛挣扎,却丝毫不松手,几乎全身都要压在在火芝之上。
二人咬紧牙在圆台边角力,忽然,圆台转动了一下,中心出现了一个大洞,二人皆是措手不及,张昊立马双手扒住洞的边缘往上爬,孙孚一手握着火芝,一手攀着边缘,逐渐力竭下沉,在他刚脱力下落之际,张昊一脚踢向他拿火芝的手,火芝飞出洞口,被阿芙抓住。张昊因失去平衡也身体下沉,阿芙立刻放下火芝去拉他,二人使了一会儿劲,张昊终于爬上了地面。
龙石见张昊已拿到火芝,心下一急,露出破绽,被白芥子一招击中命门,昏死了过去。
三人来到大洞旁,孙孚下落时的呼喊声余音未消,但越来越模糊,就如他那不甘的长生不老梦,永远困在了洞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