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陈白露下班,走到家门口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青草味,惹得她立刻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捂住口鼻
见状,管家解释道,“是工匠们在修剪植物。”
“什么植物要用电机?”
天气本就闷热,这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更让人烦躁不堪。
“表少爷引进的几株南洋观赏性植物,枝叶繁茂,体量大,用一般的剪子怕是不行
锋利的刀片只几秒就将植物切割得面目全非,零碎的叶片扬在半空,如同飞刀飞剑凌厉得很,看得她触目惊心
过了良久,才听女人问:“高枫丹?”
“对。是高家少爷
高枫丹这几年跟着家人去南洋做生意。
陈白露这次见他,看他是一身米色西装,戴一架黑色墨镜,打扮时兴
黄昏时分的大厅,他和姑母坐客座。
陈白露老实地站在长辈旁,端茶递水
姑母问什么,她答什么。一副端庄的高门贵女样
大人们从豪门八卦聊到生意买卖,而她犹豫着要不要找借口离开
高枫丹突然起身:“表妹,我这次给你带的有礼物。也不知道你这留过洋的人会不会喜欢
他靠近的那瞬间,女人从一开始焊在脸上的笑容面具就裂开了一道痕迹。
无可挑剔得的得体的假笑,终于僵在脸上
而他身上的那股英国香水,则像是什么引子,惹得她心烦气躁,那份压抑心底,尘封多年的情绪似乎要逃逸出来
一件奶白色的小洋装
陈白露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但下一秒却像是被烫伤一样,她声音颤抖起来:“谢谢表哥,很是好看,我喜欢
“要不你穿上看看。”
那双桃花眼弯弯, 盈盈一汪,像盛满水,闪着笑光
陈白露的心一颤,她死死盯住他,五脏六腑一阵七上八下
是的,他在暗示——那件事——那件她之前掩耳盗铃,以为时间久远就会消失不见的事情
不知道是对方眼神的威力,还是自己心虚作祟,这次对视中她败下阵来,怯懦地没敢拒绝
在场的人却没察觉到不对劲。
母亲和姑母起哄,毕竟陈芝麻烂谷子聊的她们早就疲倦了,有件新衣服可讨论讨论不比颠三倒四地说客气话有趣。
“喜欢就穿上试试吧,你表哥的心意。”
“不合适的话,让裁缝改改,刚好那铺子的裁缝在府上
瞧她干站着不动弹,男人一拍脑袋,佯装出歉意,“你看我忘了,表妹不是在西方学服装吗?我这审美品味真是班门弄斧了。”
“没,我学的建筑。”
陈白露霎时头晕目眩
和外面卖的别无二致的衣服。除了上面大片的青花瓷纹,走的所谓“中国风”。
很多年前,她也做过一件类似的衣服
“这颜色可——可真——”陈白露的母亲李氏琢磨了好一会,终于吐出一个词,“庄重
硬邦邦的料子感觉陈白露没有穿,摸在手里都能想象到这材质给人怎样的束缚感,像是钻进了什么禁锢,她心底一沉,陷入恍惚
“是啊,这扣子很别致。”
“布料做工精美
明明是礼貌的夸赞却惹得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纷纷看来。而上了年纪的婆子可能瞥一眼,就低头继续干活。不识货的年轻丫头却大部分都被这对话唬住了,真觉得这衣服多好
成为衣服模特的陈白露只觉得这衣服有千金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瞧她哪有刚刚的清冷自持,愣在那,脸憋的通红,窘迫难堪,倒是无助得很
这一系列反常被角落里一个一直沉默的人尽收眼底。
她倒是怕高枫丹的要死,陈白絮暗忖
衣服是好看,吴妈穿正合适。我在这替吴妈谢谢你。——吴妈是陈家儿女他们的奶妈,比陈夫人年纪都大。
陈白絮说话不带脏字地反击回去
高枫丹好整以暇,呷了口茶。
嘴角淡淡笑着。
谁会跟一个抽鸦片的废物计较
长辈们一时有点尴尬。不动声色换了话题。
他们都没注意到,陈白露的脸苍白到极致,下一秒砰一声,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