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时已晚。
简德想。
那日的风,那日暗下去的日光,那日温暖粗糙的手掌,都化作毒药,叫她捂住鼻息,沉沦在醉生梦死的爱欲里,看不见其他。
为时已晚
何美琪见她在发呆,碰碰她的手肘。
“你最近不太对劲
简德挥挥手,叫何美琪走开。她最近接了好多份工,忙着挣钱。市场对她这种年轻女学生是极其不信任的,只给她较为简易的翻译工作,价格也压到最低。好在简德不把这些工作当做苦头,勤勉又认真,渐渐有了一些小小的人脉,酬金也稍稍增加了一些。
“走吧。”
何美琪不由分说地拉她起来,结果简德浑身软绵绵,直往下跌。何美琪吓到了,一手搂着简德后背一手招呼其他同学过来帮忙,最后是路过的一个男性把简德背到了那里
“你怀孕了说。
简德点点头。意料之中。她擅长欺骗自己,此刻不得不接受现实。
“你体质不大好,有滑胎的迹象,需要休息。”
“几个月了?”
“九周。”
简德暗自算了算,是尤万给她下药那次。尤万这么厉害吗?她那次恰巧忘了吃短效避孕药,一发就中?
“多谢。”简德起身就要走,被叫住。
“我劝你放下学业,回家休养。”
简德再次道谢,拎上书包便走了
“你怎么了?”何美琪问。
“贫血。”简德答。“老毛病了。”
“真的?”何美琪狐疑地看她。
简德淡淡瞥了一眼,不再说话。她的脸色还是苍白的,但眼睛却像被火燎过,刺眼得亮e,我求你一件事
简德托何美琪买了一个小巧的行李箱,隔天又借着和何美琪购物的名义正大光明地买了一些衣服。何美琪当她的跟班当的称职,转脸就把这个消息吹给阿麦。她本想多嘴一句,告诉阿麦说简德似乎是怀孕了,但又想尤万连沈玉娇的孩子都不要,何必要简德的,便按下不表,装作一无所知。
阿麦不敢隐瞒,向尤万汇报了这件事。
尤万沉思几秒,说还像上次那样,放她去机场。
“在机场劫走她?”
尤万点头,嘴角点燃了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容。
“在她以为她自由的时候劫走她。”
“是。”
“那个何记的女儿告诉你的?”
“是。”
“注意着她。”尤万说,点燃一支烟,眼光在烟雾中明灭不息。他见惯了阳奉阴违的男男女女,何美琪的把戏太过明显,太过拙劣。
“她心术不正
简德去了学校就再也没回来过,阿良接到消息,去机场劫她。
简德孤零零地坐在候机厅。
尤万离她不远,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睛里。当飞往伦敦的班机开始检票时,一把手枪顶在她背后。
简德的心落了下去。她知道她完了。她本就逃不出尤万的手掌心,非要冒死一试。上次是那样,这次依旧是。
简德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要怎样?”
“奉命行事,简小姐,得罪了。”
“我不会跟你走的。”
“我不会朝你开枪。你看到你前面的小靓妹了吗?你猜她会怎样?”
简德的目光落到身前四五岁的小姑娘身上,她背着迪士尼的书包,米奇和米妮。
她冷哼一声,“万哥教过我,不必施舍同情心。”尤万虽然只手遮天,但尚且没有胆量在飞机场开枪吧?
“好。”
阿麦招手,另一个年轻女子从旁边出现,手里拿着一些零嘴。
“我知道现在的孩子聪明,不过你猜她会不会吃?她妈妈昏倒在厕所,她不会回来的。”
阿麦手中施力,迫使简德身体僵直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她看见迪士尼书包落在地上,那个小姑娘被轻巧地抱起,消失在视线之外。
“下一个,你猜会是谁?何美琪你认识吗?你猜她会不会喜欢万哥?或者说——喜欢我?”
手枪下流地往下移,抵到她的腰椎。她抖得厉害,眼角已经有泪渗出来。
“何美琪早已倾心尤万,用不着这样兴师动众。”简德努力保持镇定,声音却出卖了她的惧怕。“至于你,她看不上。”
“看不看得上,床上说的算,给些白粉就浪到喷水。”
“阿麦!”
“简小姐,别为难我,也别为难其他人。”
简德堪堪深吸一口气,放下行李箱。
“我跟你走就是了
尤万在贵宾休息室等她。他独享一整个休息室,里里外外都是为他卖命的兄弟马仔手下。
面前的烟灰缸已堆出高高的一丛烟灰,他只抽烟,鲜少说话,把简德晾在一旁。简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又惦记着肚子里的孩子,不像往常识趣地跪下。这倒惹恼了尤万,一个耳光甩了过去,她摔在地上。
“脱衣服。”
该来的总会来。就当在床上宽衣解带了。
简德站着,利落地把衣服脱光,一副士兵英勇就义的凛然,又伸手解尤万的领带,却被一手挥开,又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她咬咬唇,未出声,冷意从下自上窜进骨髓。她好冷。
“简德,我待你不好吗?”
尤万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扭曲的嫩白躯体此刻染上了一层雾霭般的灰,有细密的汗渗了出来。
他打了她一巴掌。刚刚是右脸,现在是左脸。两边一样高,对称美。
他捏住她的下颌。“为什么要逃?”
“我一直想逃。”
“上次呢?”
简德冷笑。“我知道你跟在后面。”
心脏停止跳动半秒,嘲笑他曾经的自作多情。他或许有几分钟是爱上她的。
尤万笑了笑,擦干她眼角的泪。
“啧啧啧,简小姐好心机,真是条衷心的狗。做鸡做到这个程度,我佩服。”
随后是“啪”的一声。不是巴掌,是鞭子。简德胸口出现一道紫痕。这本是专门惩罚帮派里的卧底或者反水的成员的。不过尤万觉得简德也蛮适合。
背叛。她现在不就是要背叛她了吗?去伦敦找情人,双宿双飞。
“简处长有没有警告过你,我的女人只能是我的?”
鞭子甩到她的脖颈上,像一条蛇,扼住了她的喉咙。
简德如一条溺死的鱼一般扭动身子,大声喘气,泪珠汨汨从眼角流出,沾湿鬓角的头发。
她好疼。
但她不能说。
那满地的血,那未出生的婴儿,那张X光照片,那些没有穿过的婴儿服。她记得报纸上每个字句,她也记得尤万说得每句话。
“救什么救?你知道那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吗?”
那日尤万与她上床,将她的腿掰到最开,慢慢碾磨到她灵魂最深处。
“沈玉娇死便死了,一个孩子而已。”尤万的语气里甚至带着笑容,笑着吻她的脸颊。“她是什么?真以为她是大明星?不过就是卖到我身边的一只鸡。鸡的孩子是什么?是鸡蛋啊,算得上一个人吗?简德,你那么认真做什么
简德迸发出一阵凄惨的呜咽。哭声和呻吟混合在一起,凄厉又旖旎。雪白的胸乳波动荡漾,像是白雪皑皑的群山,被两只手大力掐住,世界倒扣,雪花从指间漏了下来。
他不由分说地撞了进去。她的身体一如既往与他完美契合,只有在床上,他才感到她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念及此他忽然觉得有些悲哀。她是待在他身边最久的女人,三年多,一千多天,他还是不懂她,无法进入她的心。他只能用性爱凌迟她,通过阴道掌控她。
“简德,黎俊明就那样好吗?”
还未等到她的回答,他便伸手捂住她的嘴唇,生怕她道破真相。
当然比你好。他想象着简德的语气。比你温柔,也不会打我,更不会强奸我。
是你毁了我的一生。如果没有你,我会成为天底下最自在的一只飞鸟。
是你毁了我。
血从她的下体流了出来。她保不住这个孩子,也保不住她自己。没有尤万,她什么也不是。
何其悲哀,何其不幸。没有了男人,她便没有了生存的权利。天底下有哪一个法条规定她必须依附男人生存?她到底做错了哪一步,走到了今天这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