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中,玉霭总觉着身子还在晃
玉霭仰躺在床榻间,睁眼,却发觉此时日暮早已接近西沉。窗缝挤入的风吹晃床帐,腾腾兀兀,好似还能听见沈青淮粗重的喘息。
倒也是喝酒误事。
及此,她揉着依旧胀痛的太阳穴,旋即挥手,将藏在床底所有的酒坛尽数碎成齑粉
只听见吱呀一声闷响,是一阵风拂过床帐来
玉霭转眸,便见身着素白衣袍的青年长身玉立。
他伫立于门外,绿树葱郁,斜晖晚照落他身上,便好似为其镀上了层暖色的光晕。旋即,他踱步入屋,随着门扇闭合又把那阵轻风拦在了门外。
她不疾不徐地坐起,拢好衣襟时他已行至床榻前,装模作样地朝她作揖
“师尊……现下如何
话了,得了玉霭一声冷嗤:“你是半点脸不要
沈青淮并未应声,只是目光梭巡,便落在她的胸口。
只有玉霭瞧见,他掩在鸦青的睫羽下,那双未加掩饰的灼热的眸。玉霭遭他瞧得头皮发麻,故而偏过身,避开他的目光
“你有什么事
“掌门传唤师尊到主峰参与议会。”答话间,他行止依旧规矩,“师尊常饮酒忘事,故弟子前来,提醒师尊一声
“我还没老到要你提醒我
“师尊非要说这些话给弟子听么
玉霭却没再理会,他仍旧立在原处,再抬头,只觑见那一抹绛紫轻盈的袖摆
闇云宗主峰。
远处青山浓雾缈缈,此刻清元殿内却是火药味冲天
“玉霭长老真是老糊涂了
入耳是男子的哼笑。玉霭默声品茗,倒无去反驳
时澜冷嗤,抬眼睨了静坐对面的紫袍美人一眼。
她虽生得美艳,脾性却让人半点欢喜不起来。她也该有十万岁了,一把年纪不回她的天宫去安享天年,倒死赖着闇云宗,成日管东管西。
及此,他不由忆起他那可怜的爱徒,就是与她那弟子切磋受了伤
道友间切磋受伤常有,可一贯点到为止,谁知那叫沈青淮的兔崽子,直接打折了他爱徒一条胳膊!
如今那张脸他越瞧越是讨厌,这做师父的讨嫌,连养的弟子也叫人万分嫌恶
也不知当年他是怎地看上她的
任时澜的眸光在身上刮过了不知几遍,玉霭终才慢悠悠地撂下手中茶盏,目光落在男子身上,“时长老似乎……对我有些意见?”
依旧是那慢悠悠的语调,不轻不重,却让人听着生恼,时澜只干巴巴“呵”了声
“时长老如若带着私人恩怨,想来这话也并无必要再谈下去
“怎么说都是老熟人……”话说到一半,时澜倒是冷哼一声,那双细长上挑的眼鄙屑地瞥了眼,“你那弟子,沈青淮。打折了我徒弟胳膊,这事儿怎么算?”
闻言,玉霭余光瞥向身后的慎嘉玉:“确有此事
慎嘉玉微躬身一揖,道:“回师尊,不过是弟子们寻常的切磋罢了,只是那刘师弟不守武德,输了耍赖,不小心撞到大师兄剑上。”
待慎嘉玉报毕,玉霭以广袖掩唇,朱唇微微翘起微弯的弧度
这“撞”字用得是妙
她莹润的指轻点着白瓷盖碗,一下接着一下,而后抬眸,那双浓墨似的美眸已然染上了笑意,“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委实平常,时长老得学会放手。”语调轻飘飘的,三两句话,就将其含糊了过去
“你!”时澜气结,恰是此时掌门方匆匆而来,此事也就此揭过去了
与此同时,外头几个弟子挤在一处
“这时长老与师尊是怎么个回事儿?他似乎特别不喜欢师尊?”
“这……我也是听旁人说的,这时师伯,曾在天宫对师尊一见倾心,为此时常出入天界。可师尊对他无意,后来便当着众多神仙的面儿,拒绝了他结为道侣的请求
“后来,时长老就跟苦大仇深一般!更有意思的是,偏生仙尊与掌门是同门,掌门又与时长老交好,这二人就这么在闇云宗碰上了
起初师尊就是掌门请来镇山的,只是挂个名号在此,那时长老日日气个半死,又无别的法子
“那师尊喜欢过时长老吗
“你瞧师尊的模样,像是会拘泥于情情爱爱之人吗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分明是躲懒时的闲话,可落在沈青淮耳中却觉得刺耳无比。
垂落的鸦睫掩去他眸中的神色,他下意识地紧攥着右手,指甲没入掌心软肉,秀窄而分明的指收拢再又摊开,除却掌心印出弯月般的指痕,入目只有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