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别见怪，本王走岔了路，现下却也不想回那筵席中了
女人面带浅笑，十分自来熟的找了把陈旧的木椅随意坐下，一副你赶也赶不走的无赖样，可配上她那张妍丽的俏脸又让人生不出气来
越容暄想来是许久都没有在这后院中见过全然陌生的女子了，很拘谨的站在原处，也不知道该和这位王女说些什么
方南晴倒也不勉强，左顾右盼了一会，顺手从架子上抽出一本卷了毛边的书册就这样自己闲适的读起来
可怜越容暄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绞着手在原地站了一会转身进屋里去了
莫不是被自己气走了
方南晴偷偷摸摸的从书册后面探出头悄咪咪的看，没想到男人突然端着盘什么东西走出来，反而吓了方南晴一跳
“殿....殿下
男人素白的手端着两碟样式小巧的点心轻轻的搁在桌子上，结结巴巴的开口唤了一声，见方南晴真的抬头看自己又慌乱的像只白兔般低下头侧身跑开了
一下午的时光就这样安逸静谧的过了下去，越容暄时不时会端出来点什么东西，多是他自己泡得茶和小点心，不算精致却也可口
方南晴倒是真的看这册书看得入迷了，倒不是这书写得有多精妙绝伦，只是越容暄写在旁边的注释颇为有趣，更没想到他写得一手好字，游云惊龙，鸾漂凤泊
日落西山，眼瞅着天色渐晚再待下去恐怕也不好，方南晴合上书册打算今日就先到这儿罢
起身却看见男人撑着头靠在石桌边睡着了，神色静宁而祥和，露出半侧清隽雅逸的面容
“公子
方南晴放缓了声音，这样美好恬静的画面让人不忍心打破，只是夜风微寒，男人若是睡在这儿怕是要生病的
被人从弥蒙睡梦中唤醒的男人显得有些怔然，看着方南晴的眼神也不似方才清明透亮，眨巴了两下眼睛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面前的人是赫赫有名的瑞王殿下，连忙站起身局促的捏了捏手指又低下头不看人了
“天不早了，本王今日就先走了，这本书算是借的，赶明给你还来。”女人晃了晃手里的手册，扬眉一笑，周身一派悠然自得
“殿下若是喜欢，便...便拿走吧
男人虽然有些怯意，举止却也算谦和有礼，一看便是很好相处的性子。只是在这人心难测的地方，难免会受人欺凌践踏，方南晴想了想，取下手上的扳指搁在桌上
“这算是本王的押金，到时候拿书来换
方南晴原本打算的是回来歇几天就再去柳府找越容暄，免得耽搁时间长了人家都把自己忘了。可惜天不遂人愿，那北渊国三皇子即刻就要进京城了，她怎么着也得去见一见
驿馆门前的侍卫见了她，摆出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想也想得到自己在北渊国的名声有多差
叹了口气，方南晴认命的继续往里走，等到了房门口又被拦下。那小侍女瞧着不过十几岁的样子，脆生生的嗓子打着颤却依然努力挡在门前，嘴里说着殿下不见人
“本王奉旨前来，见过一面就走
小侍女听了这话很是纠结的皱起脸，半晌跺了跺脚气鼓鼓的说道：“你看了便走
屋里坐着的男子一拢红衣，玄纹云袖，脸上却意外的戴着一层黑色面纱，一双漆黑的眼睛如猎鹰般锐利
看见方南晴走进来也没有什么反应，只略抬眼瞥了瞥，一字一句的启唇，听起来冰冷森寒
“瑞王殿下大驾光临啊
哈哈，看来徐祺然非常不待见自己啊.....方南晴尴尬的笑了笑，十分不要脸的开口道：“本王来看看自己的夫郎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呵，徐祺然像是轻笑了一声，薄如蝉翼的面纱随着他的动作轻动，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瑞王为何非要我不可呢？”男人收敛了笑意，阴恻恻的语气像是吐信子的毒蛇，声量不高却吐字清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方南晴有一瞬间扭曲了表情，她怎么知道原身到底为什么大费周章千里迢迢非要娶一个男尊国的皇子啊！脑子里三百个不能说出口的诡异想法，嘴上却脱口而出：“自然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徐祺然像是没想到这位瑞王讲话如此直接，沉默了一会才又问道：“你又未曾见过我，如何知道我长相
“三皇子殿下姿容非凡，天下皆知啊！”方南晴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简直是狗腿子转世成人，就差拿两捧花围着徐祺然撒花鼓掌旋转舞蹈了，在心里默默唾弃了自己一番，面上却还是真挚可亲的笑意
有被无语到的三皇子低下头恶狠狠的磨了磨牙，朝中的人不是说这凤栖国的瑞王顽劣不堪是个没脑子的傻子吗？怎么今日一见，如此伶牙俐齿步步不错
方南晴本来就是怕女皇到时候训自己不上心才来的，如今人也见了，话也说了，立马站起来就要告辞。那速度快的，像是再待两分钟徐祺然就要让人打她一顿似的
实在没想到成婚是一件如此繁琐的事情，王府日日都被礼部官员围了个水泄不通，光是衣服配饰就试了几百套，忙的人是天天脚不沾地头昏脑涨
好不容易歇下来了，方南晴细算日子，距离上次去柳府已经过去快十天了
事不宜迟，方南晴也顾不上什么细细打算了。她本是个逍遥闲散王女，时常往朝中重臣的府苑跑也实在是惹人怀疑，于是她决定选择最为传统且便捷的方式，翻墙
说干就干，方南晴偷偷摸摸的溜出王府，又偷偷摸摸的绕到柳府外墙，撸起袖子就开始往上爬
还别说，爬倒是挺容易就是下的时候有点困难，她左瞄瞄右瞅瞅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能够爬下去的地方，只好眼睛一闭心一横，啪叽跳了下去
“啊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武艺不精怨不得旁人，这一跳差点给脚踝歪断，方南晴颇为狼狈的摸着自己可怜的脚踝撅着屁股毫无形象的哀嚎了两声，好死不死背后传来那有点熟悉的嗓音
“殿下
这一瞬间方南晴尴尬的想给自己来一拳，唰得一下站直了身子，扯出一抹微笑：“本王来给公子还书了越容暄的表情看上去十分一言难尽，但他属实是心善，看破不说破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像是想要扶方南晴一把又想起男女身份有别，犹豫着想要收回去
方南晴这辈子最擅长的事就是顺杆爬，当机立断可怜兮兮的哎呦了几声，仰起脸委委屈屈的朝男人眨巴眼睛，颤颤巍巍的抬起一边胳膊在虚空中摇摇欲坠的晃荡了两下，一副马上就要倒下的模样
唬得越容暄立马小跑两步过来一把将人扶住，只是方南晴可以明显感觉到两人肌肤相触的一瞬间越容暄狠狠抖了一下，她本以为男人是害怕自己，没想到在搀扶自己进屋的途中，越容暄的手一直细微的轻颤着，紧抿的唇也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这下方南晴倒是顾不上装可怜了，有些担忧的反手握住越容暄的手腕，眉心蹙了蹙
“公子，你那里不舒服吗
“不..不，没有....”越容暄显然是十分不会撒谎，不安的惊慌从眼底冒出来，掌心也沁出了一层薄汗
见方南晴板着脸，更是一下子有些急切的摆了摆手，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我碰到别人的时候就会这样，没关系的，殿下
这个症状怎么听上去有些耳熟，方南晴凑上前看男人躲躲闪闪的眼睛，盯得人家眼角耳垂都染上薄红才开口问道：“从小便这样吗
“不是。”越容暄很认真的摇摇头，手指死死揪着身上的衣衫，眼底一丝黯淡一闪而过却还是被方南晴捕捉到了
“是从前几年才开始的。”男人张了张口，像是还想说什么却又及时打住了，反倒温润淡然的笑着安抚起方南晴，说别担心
方南晴却想起书中提过的一件小事，越容暄长得好但不曾被临幸，故而十分不招柳家正夫的待见，其他的夫侍也嫌他没整日闷着没半点意思
后来那正夫干脆下令说谁要是敢和越容暄讲话，就三天不许吃饭关进柴房里去，府中的下人也见风起舵起来，除了欺负辱骂平日里便再没有人与他接触说话了
或许是因为这样，越容暄才会在和人接触的时候显得有些奇怪，方南晴想了想，感觉有些像是小说里写得肌肤饥渴症，不由得眼中露出一丝怜悯
“殿下，你是来还书的？”见方南晴半天不说话，越容暄轻轻提醒了一下，面前的女人像是突然回神一般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那样子....简直像是看到街边湿漉漉的小狗一般
“对对对，本王是来还书的
方南晴从怀里掏出书册，递到越容暄面前，男人也从架子上的小盒子里拿出那枚玉扳指
只是他递过来的时候袖子压在桌子上，露出了半截手臂，原本白瓷般细腻的肌肤上横陈着几道大大小小的紫青色伤痕，看着尤为刺眼
“这是怎么弄的
相较于方南晴的震惊，越容暄倒显得镇静多了，他速度极快的收回手扯好衣袖，一脸正色的说什么都没有
瑞王的关心，对于越容暄来说是极其可怕的东西，他没有办法告诉对方这些伤痕是因为送饭的下人看到了那枚造价不菲的扳指想要拿走，他护着不让才被人用藤条抽的
就像是上次，瑞王替他训斥了出言不逊的小侍，第二日那个得宠的夫侍就带着人来他院子里闹了一通，撕了他的书砸坏了许多东西
他困顿于此处，心却透亮。留在这个处处荒谬的柳府，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他却也不至于痴心妄想到攀附瑞王
男人摆明了不愿说，方南晴也知道自己再问也是无用，其实略思索一番也能大概猜到是因为什么
她留下这个扳指，是怕越容暄立刻忘了自己，想留个物件罢了，没成想却害他被人欺辱。思及此，方南晴生出些酸涩的愧疚，万幸她身上时时都带着一瓶极好的金疮药，好歹能缓解些皮肉之苦
“是我错了。”这话一出，越容暄惊得即刻就要跪下，方南晴连忙将人拦下又轻声细语的劝着坐到自己身侧。“本王给你上药吧，好罢，别怕
“殿下
红肿的伤痕有些地方已经破皮结痂，若是不好好用药怕是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越容暄很僵硬的一动不动，身子随着方南晴撩起衣袖的动作而轻颤，冰凉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渗入皮肉的刺痛和从骨血里发芽弥漫的痒意让男人情不自禁的闷哼了一声
他脸皮薄，当即便羞得想要跑开，还好方南晴反应快勾住男人的手指不放开，俯身轻柔的吹了两下，念叨着“呼呼呼，痛痛飞
这样哄小孩子的话逗笑了越容暄，男人笑得眉眼弯弯，漂亮温柔的不可思议。方南晴一时间竟有些看呆了，捏着男人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惹得越容暄耳朵红的滴血，一双眼睛水光潋滟
很久没有人触碰过他了，也许久没有人愿意这样轻声细语的和他讲话，最细微的肌肤相贴都能引起战栗
越容暄看着面前笑意明艳的女子，只感觉思绪乱如麻，眼中的清明纯澈逐渐染上欲望的渴求，他好希望能得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