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本多暴雨,今夜却蒙了一层青嫩细雨。宽阔的京城街道飘摇着微弱的灯影烛光,朦朦胧胧,难得清凉。
土地庙里不见人影,阿柳皱眉,忽而又松开,笑出酒窝。
也许秦公子已经不怪她自行离开。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打算回府美美睡上一觉,行不多时便看到秦絮安一瘸一拐面向而来。
应该不是小姐吧……
今日小姐在闺房里关了一天,不知道在倒腾什么,连最爱的梅子酥都只吃了三口。
秦絮安自然也看到了阿柳,垂下眼睫,指尖微动,拿着纸张的左手从胸前抬起按住右肩。
经过阿柳身边也只是微顿,并不招呼。
阿柳不懂,她转身拉住秦絮安的手臂:“你
秦絮安微微挣扎,没挣脱,便背对着阿柳站立不动:“以后不用来了,我没事。”
谁曾想阿柳一手圈住秦絮安的腰,一手绕过秦絮安的腿,将人一把抱起。
是的,没错,小姑娘轻轻松松就抱起比她高出一个半头的男子。
这下秦絮安是真的挣扎了,恼羞成怒,眼眶微红,额角青筋蹦出:“成何体统,快放我下来。”
声音急切恼怒,却因顾及着面子压低声音。
阿柳抱得更稳:“秦公子不必害怕,你伤了腿,抱着你走比较方便。你放心,我气大如牛,不会摔下来的。”
文盲。
气恼间秦絮安心中诡异地生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挫败,气大如牛……也不知谁这么教她的。
罢了,与一个小丫鬟争辩什么。
他认命地闭上眼,只盼她走得快些,莫被人瞧见这幅窝囊模样。
阿柳再次把人摆在柱子旁,用火折子点上带来的香烛,拜了土地爷,这才拿出包袱里面的小瓶绿色膏药。
“这是师父留给我的,专治铁打损伤,效果很好,最后一瓶了,就给你吧,反正师父也快回来了。”
想到师父,阿柳又眯了眼,师父是除了小姐第二好的人。
轻车熟路扯开衣物,那团肿块颜色更深了些,零零散散晕染开来,看着更吓人。
阿柳手一抖,差点没拿稳膏药。
不是说没事……看来这个秦公子是满嘴胡言。
阿柳定了神,估摸着这伤多久能痊愈。一个月,不能再多了,师父的药很灵的。
小心涂抹,指尖与肌肤轻柔触上,秦絮安觉得那处很痒。
很快就不痒了,因为只剩下疼。
阿柳整个手掌贴上去,绕着肿块用力按揉,一圈又一圈,疼得秦絮安咬紧了牙关。
“疼就叫出来吧,我受伤时师父就是这样给我按的,他说这样化瘀快,好得也快。”
秦絮安不说话,默默忍耐。
按揉很久,久到那一块肌肤火烧火燎,久到秦絮安被揉出心火,阿柳终于收手。
“唉,给你揉了这么久,肯定能很快好起来。这瓶药你先收着,我明日再来给你抹。”
秦絮安收下,掀起裤脚就打算给膝盖抹药。
阿柳连忙阻止:“这恐怕不行。”
秦絮安抬头,眼里印着烛光,明明灭灭,晦暗幽深。
阿柳害怕,舌头打了结,却也要看着对方的眼坚持说下去:“这瓶药只够……我踢的那一脚,其他的伤……我管不着
秦絮安垂眸,一边涂一边道:“我知道,明日你便不用来了。”
既然债主都发话,阿柳当然喜上眉梢:“好啊,那咱们以后一别两宽
秦絮安
“帮我把纸理一下。”
看着被撕成好几片又团成一团的东西,阿柳拧眉,实在不知如何下手。
“这东西还能用啊?”
秦絮安又用那惯常的神色淡淡道:“京城是销金之地,你给的银两只够科举费用和笔墨纸砚。”
原来昨日他竟是丢了那么多银两吗?来京城考科举,家里定会为他备好银两,但从他的穿着来看,家里属实……贫困。
不知家中还欠着多少外债这才支持秦公子走到京城,而这笔钱现在全都因为她和小姐弄丢了。
阿柳这下心里的愧疚如同滔滔江水惊涛拍岸,支支吾吾好久才说道:“我明日替你找个客栈。”
秦絮安轻声应下,倒也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