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历二十七号那一天,见习天使都要去神父那里报道。神父黑罩袍黑眼睛,胸前戴的十字架是铝的,映射出挤挤挨挨的见习天使们雀白的脸。天使九号在十字架里端详自己的面庞,天使九号认出了自己,于是第一天的时候天使九号就爱上神父了。因为爱就是在永恒当中辨认自己。天使九号在神父的铝制十字架里看到了最幽微最神秘的爱。她开始在神父的课上走神,他的眼睛让她想到遥远的事:草地,孤冢,高塔,或者冰雪覆盖的荒原。她会突然陷入睡眠,而睡眠的中心躺着一万匹白马,白马用翅膀将神父托举得非常高。神父是非常聪明的神父——他从最好的神学院毕业,以最好的功绩升入天堂——所以神父一眼就看出天使九号在开小差。他将天使九号叫到讲台前,用荆棘条抽打她的手心,细密倒刺扎进她孩童的、深粉色的掌纹里,留下小浆果一样的血珠。夜里的时候,天使九号的手肿得非常高,她疼得几乎无法入眠,于是第二天她很早就来到了课堂上。神父坐在讲桌边缘读圣经,看到她心里非常宽慰。他俯下身,悉心地帮她包扎好伤口。可是第二天天使九号还是走神了。神父揪着她的耳朵将天使九号叫醒,要求她在门外反省,可她的心里乱糟糟的,像有一只角马在里头横冲直撞。她还是一脚踏进了梦里,这次更加糟糕:她看到镜子里有神父的脸,神父低着头,鼻尖被太阳照得黄澄澄的,而她浑身赤裸,手脚被荆棘束缚,大腿上有七八道整齐的鞭痕。她的乳头是暗光下金子的颜色,像浮世绘里的海浪一样聚拢成一个挺起的尖。天使九号非常慌张:这下她不仅需要被惩罚,还需要忏悔。她穿上最纯白、最简朴的罩衣,跪在忏悔室里,神父已经鞭打过她。天使九号的臀部遍布一棱一棱的、紫红的伤痕,像火烧一样烫。并且不管她怎么哭叫、求饶,狠心的神父都没有停止责罚。直到他一五一十地打完四十下才结束。这是很严重的错误吗,天使九号抽噎着问?神父没有回答。天使九号突然感到神父变得特别特别高,他的沉默从顶上照下来,她没有什么是可以躲藏的。她将手指伸到忏悔室挡板到空隙里,然后闭上了眼睛。有一只手指似乎也伸了过来,他们的指纹给了彼此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