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坐在凤椅上,底下的文武百官正唇枪舌战好不热闹,
悄悄打了个哈欠,我挪了挪屁股,装模作样地端起面前的茶盏,遮掩着拭去眼角溢出的泪痕。
振作精神后侧耳倾听,我倒是听出几分兴味,好整以暇地瞅了眼正被多方势力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众矢之的——镇国侯韩侑。
前护国大将军,今功高震主的一品镇国侯,此刻倒是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岿然不动,令我心生敬佩。
正走神,冷不丁被韩侑捉了个正着,他的眼神太有侵略性,我悚然一惊,忙不迭地挪开眼。
暗骂自己不争气,明明是他直视天颜举止冒犯,我慌什么?
正想装作无事发生,却见一文臣从喧哗中出列。
“启禀陛下,臣有要事相奏。”
我定睛一看,礼部侍郎,正属镇国侯韩氏一党。
“爱卿所奏何事?讲。”我正色。
“陛下即位两年,膝下仍未有子嗣。子嗣乃国之大事,高祖武帝延瓞数十余,我大成岿立百年,皆绵嗣不绝之功也。”
言下之意,搬出老祖宗,催我生子?
崔侍郎一下子把矛头对准我,韩侑倒是好一招祸水东引,此刻抱臂看戏。
众人频频偷眼看向人群中的顾昭,身为正宫皇夫,自然是首当其冲地成为被疑对象,他的脸色已经从红变黑,再由黑转青。
但我心知,这事儿还真不能怪他,他虽然军中事杂,但榻上实在勤勉。
是我自己着实没有生子的打算。登基两年,金雕玉砌的椅子太高,我可尚未坐稳当。
“爱卿的意思是,朕该广开选秀,充盈后宫?”
朝堂下面七嘴八舌的悄声议论戛然而止,落针可闻。
唉,要不是还需要他礼部侍郎制衡叶相一党,没事儿给叶斐添添堵,真想把他发配了。
“听闻崔爱卿教子有方,家中二子,长子稳重次子聪敏,未及弱冠之年,不若送入宫与朕做个伴可好?”见无人敢应,我单纯无害地微笑着。
沉默。
“陛下看重,是他们的福气,若、若能为陛下分忧,绵延子嗣,臣满门荣光。”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崔侍郎咬牙受了韩侑一记眼刀。
我气笑,一个个真把进我后宫当成什么便宜事了吗,都想像顾昭一样,前朝后宫两手都硬。
朕也是有点挑的。
“不过玩笑而已,爱卿何必当真?”我摆手示意退朝,“此事容后再议
下朝后,我直奔溪月轩。此刻只想去到那个最最令我安心的人身边。
挥退一众宫人之前,我随手逮了个人问:
“你们郎君在哪儿?”
“在后苑竹林。”
我直奔而去。
看到那个如青竹般长身玉立的背影时,我才算松下这提了一天的闷气。
他正在弯腰低头侍弄苑中新植的玉兰,竹林雅致,不远处半掩的凉亭石桌上散着几卷书。
我悄悄跑到他身后,猛地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如竹如兰的气息撞了我满怀。我心尖一颤。
“陛下又调皮了。”
李睿无奈地任由我捂着眼睛,站直了身子,嘴角挂着宠溺的笑。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
“在哥哥面前,我永远是小孩子。”我噘着嘴,故作委屈,然后放下捂着他眼睛的手,转而用双臂环住他瘦削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轻轻磨蹭。
朱红色的绸衣温热滑腻,给人莫大的安心感。
“累了吗?我备了点心和冰品,用一些吧?”李睿转过身,将我环抱着拥入怀中,轻抚我的头顶。
在这里,永远有备好的零嘴和我最爱的点心,我也可以无所顾虑地做回那个最幸福的小公主,李睿最宠爱的妹妹。他是我不见天日的二哥,也是我金屋藏“骄”的夫郎。
昔日执掌权柄最有希望夺嫡的二殿下,我一母同胞的哥哥,如今被我困在后宫一隅,成为女帝亲封的夫郎,赐名为皓。
皓月当空,长歌未央。
世人皆知李睿已殁,现在与我相拥的,只是溪月轩的皓郎君。
何其自私,何其不公。但那又如何?
“好啊,我都要。”我抬头,弯起眼睛看着李睿笑,“哥哥这里总有我爱吃的。”
我扯着他的衣袖到凉亭坐定,看着宫人送来各式糕点和冰镇的酥酪,又鱼贯而出,只余我们二人。
我半靠在凉亭的躺椅上,手里拈起一块豆乳糕,一边吃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李睿算账。
面前散落的几卷正是这几月宫中账册和一应清单,现如今后宫诸事皆由李睿为我掌管,颇有些“贤妻”的风范。昔日生杀予夺大权在握的二殿下如今洗手为我掌中馈,实在很难不让人生出窃喜。
“陛下怎么不吃了?可是不合胃口?”李睿从账册中抬首,见我才吃了两块点心就停手,只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便停下来询问。
“不是的,很好吃。”我摇头否认,“但是今日上朝……太累了,不想动,想要哥哥喂我吃。”我继续一眨不眨地望进他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噘嘴。
“陛下还是这么爱躲懒……”他无奈。
“好不好嘛,哥哥最宠我了,哥哥最好了……”我最清楚他招架不住我这招,百试不爽。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他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修长的手指拈起一块我平日里最爱的金沙酥,递到我嘴边。
哥哥就是这样,总是轻易抛弃原则向我让步。就像我和他说,我要这江山,要这皇位,他也能毫不犹豫地拱手相让一样。
我张嘴咬住点心,只咬下来那莲花造型的一瓣,轻轻咀嚼。
李睿便继续捏着点心不动。他的大手骨节分明,青色的筋微微鼓起显出几分力量。
但下一刻,我张嘴,整个将他的手指尖兼小巧的糕点一起含入了嘴里。
吃进嘴里的时候微微吸吮,我的唇舌扫过他指肚的薄茧,又假作无意地舔舐了一下。
一边将大半个糕点吃进嘴里,一边慢慢将他的手指退出。
两腮鼓鼓囊囊,我一边咀嚼,一边伸出小舌扫去唇边的点心碎屑。
李睿眼神忽地幽暗起来。
“这里,还有。”他点了点另一边唇角,示意我还有点心碎没舔干净,在我正要抬手拂去的时候,他的俊脸在我眼前放大。
湿热的舌尖帮我抹去了唇角的那一抹残渣,我们呼吸相闻之间,陡然变得粗重。
李睿重又直起身子,犹自咂摸回味了一下,淡笑道:“确实很甜。”
“既然哥哥喂了我,那我也喂哥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