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离江府后,车内一片寂静,只闻窗边玻璃也遮不住的街道嘈杂声与汽车驾驶的声音。
江佑元一边攥着方向盘一边抬头从镜中看向后座的江郁雪。女人平静地看向窗外,脸上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像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照常去了一趟揽云阁。
但是江佑元知道,并不是。
“你今天很开心。”江佑元没有提问,只说了一句陈述句。
“嗯。他乡遇故人,当然开心。”江郁雪顿了顿,“多少年了……八年了吧,阿元,已经过去八年了。我看见他就想起以前的我们。若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们也不会今时今刻在杭州见面。”江郁雪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知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心生怜悯也无妨。”江佑元皱了皱眉,“但实在无需做得如此出格。”
“怎么了,你生气啦?”江郁雪未言多,但话末的一丝语气上扬还是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我不生气,我只是怕你的连少爷不悦。”江佑元盯着前方,未理会江郁雪话语中的期盼。
提起连少爷三个字,车内气压骤低,江郁雪被他这一句话呛得喘不过气,冷哼一声,心怀报复说道,“他才不会生气,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连家的二少奶奶,夫妻之间自然心有灵犀。”她特意加重了明媒正娶这四个字。
“那就好。”
江郁雪又是被他这句轻描淡写的呛了回来,自讨了没趣。心下怨结难抒,只好开了点窗缝想透透气。
江佑元见状立马制止,“别开!现在外面几股势力都盯着连家,你总该小心点!”
“好吧好吧,听你的。”江郁雪还是从他着急的语气中听出了难掩的关心之情,心下偷喜。
“不过说起连荣,刚好他今天就要回来了。你和我一起回家吃顿饭再走吧。”江郁雪想起。
“好。”连荣是杭州权势最大的军爷连林的二少爷,如今江郁雪的男妓馆与江佑元的香料生意都是在连家的庇佑下经营的,于公于私江佑元都不应该拒绝。
没过多久,汽车便驶近一座十分引人注目的庭院,并不是富丽堂皇般的奢华,但却十分庄严,令人心生敬畏。
连家到了。
江佑元下车将其交给泊车的下人,为江郁雪打开了后门。两人绕过深深的庭院长廊,进入左庭院,连荣的住所。
“二少奶奶好!舅少爷好!刚巧了二少爷刚刚回来,正在前厅呢!”立马有两个下人迎上来招呼。
步入前厅,红木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穿着一身笔挺修身的西装,戴着一副文质彬彬的银丝眼镜,修长的手指正翻阅着今天最近的报纸。氤氲的茶香混着古龙香水的气息萦绕着他的周围,俨然一副贵公子的气质。
连家二公子,连荣。
听到江氏姐弟进来,男人立马放下来手上的报纸,拿着茶几上的红丝绒盒子迎了上去。
“雪儿回来啦,看我给你又带了什么宝贝。”说着连荣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块做工不菲的女士手表,表面反射出来的光都精致无比。
“真好看,你怎么知道我最近想要手表?”江郁雪笑了。
“当然是收买了你的丫鬟。”连荣向夫人宠溺一笑,然后拍了拍江佑元的肩膀点点头,“阿元也来了。今天留下来吃晚饭,我为雪儿专请了苏州的厨子。今日父亲大哥都不在,就我们三个吃饭不必拘束。”
说话间下人便来告知餐厅已布置完毕。连荣搂着江郁雪的腰走去,男人修长的指节覆在女人纤细柔软的腰肢上,二人的肌肤随着走动而亲密地摩擦。
江佑元跟在身后,看着这连家二少爷与连家二少奶奶的伉俪情深。连荣对江郁雪的宠爱从来不需多加掩饰,自从江郁雪进门便是如此。即使工作繁忙也不舍得错过纪念日,即使回家总是匆匆待不了多久也要每次都带礼物。在外,男人的权财也如同坚硬有力的枝丫将江郁雪这朵娇花笼罩其中。
这都是理所应当的,她是他的妻。
而江佑元只是江郁雪的弟弟,只是连家的舅少爷,只是一个寄人篱下、仰仗连家权势谋生的外人。
而那个男人无数次当着他的面触摸她的手、无数次对她亲昵的称呼“雪儿”“夫人”,都是一根根数不清的细细密密的鱼刺,混着令人呕吐的鱼腥气让江佑元如鲠在喉。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这一切的主角都是自己了。
然而他怨不得,也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