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这几天和徐英分手。”
宁楚辞搅拌着马克杯里的咖啡,说这句话的时候恰巧耳边的长发从肩后落下,遮住了那颗饱满圆润的珍珠耳链。
微卷的发尾透着些许棕色,停留在惹人羡慕的锁骨上。只有这些许的棕红,其余都是如墨的黑发,蒋娇知道,那是半年之前宁楚辞拍广告时做的一组红发大波浪造型。某珠宝商为了宣传一系列珍珠饰品请了一组嫩模来当美人鱼,宁楚辞是其中最漂亮却也最老的那一个。
二十八岁,一个对于三流模特来说完全找不到活可以退休另谋他路的年纪,一个女性两极分化的年纪。宁楚辞既没有像现在社会所崇尚的女强人那样在职场卷生卷死,也没有成为现在人人唾弃的全职带娃母亲。反而整日无所事事,时不时和三两好友踏青旅游,过着清闲自在、令人咬牙羡慕的生活。
归根结底,是因为宁楚辞足够漂亮,有一个心甘情愿砸钱养她的女朋友。
听她说要分手,蒋娇不意外,依旧翻阅小说头也不抬地问:“找好下家了?”
“没有。”宁楚辞左右翻看着她才两天做的美甲,blingbling的碎钻美得让人失语,很适合她看上去就矜贵的手指。话音一转,她漫不经心地补充说,“不过我妈已经开始安排相亲了。”
“又是那种离异带娃光头臭脚的中年男人吗?”
“可能吧。”胸腔挤压出一声随意的冷笑,宁楚辞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你看她现在的老公,就知道她挑男人是什么水平。”
“阿姨又换男友了?”
“嗯哼。”
“这次什么级别的?”
“长本事了,正处。”
“牛。”蒋娇比了个大拇指,这才关上手机抬头。夏日,咖啡里的冰块融化了大半,她端起小饮一口问:“又要相亲,又要和徐英分手。”
“这是玩腻了要找老实人接盘了是吗?”
如果是其他人这样说,宁楚辞会觉得被冒犯,但蒋娇是知根知底的好友,即便是被这样损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直截了当地点头承认。
“不是可以继续任性的年纪了。”
蒋娇喝水的动作一顿,马克杯缓缓放到一边,再度打开了阅读器的黑白界面。
“这句话以前好像听到过。”
风铃的声音叮叮当当地响起,这家咖啡店的怀旧设计之一。宁楚辞听懂蒋娇的话外之音,看着玻璃里面的镜像陷入沉默。恰巧此时窗外经过两个并肩而行的女孩,年轻、朝气,背着时尚的双肩包有说有笑。看到这幅场景,宁楚辞不禁想起了十多年前,那个时候她和蒋娇也是这样,走到哪都要粘一起,逛街玩闹追星唱歌,去肯德基点最便宜的套餐坐一下午,讨论学校里那个追了她很久的男同学。
“不过我记得徐英的工资不也很高么,大厂里的法务。有房有车,舍得给你花钱,还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
“这样的女朋友不比那些贪图你美色的油腻男好?”
“她当然很好。”宁楚辞回头,突然注意到邻座坐着一个瘦高的男人。黑发白肤,穿着熨烫工整的Armani西装,面容俊美却又带着几分阴柔。他坐在那里,场景彷佛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老电影、又或者清隽的国画,只有黑白两色。
男人抬头,注意到宁楚辞的目光,目光交汇的一刹那,宁楚辞落在马克杯边沿的食指反射性地动了下。
“但是?”
宁楚辞收回目光,继续说:“但是贪图美色这一点,徐英和那些臭男人没有两样。”
“她图你的脸,你图她的钱,各取所需不是吗。”
“是这样,就算和我分开了她也会找其他的漂亮女人。”宁楚辞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弥漫在舌尖,她却不觉得苦,只尝到了香醇。
“没有谁离不开谁,感情最终都会走向消散,靠着那本薄薄的结婚证或者孩子维系。”
“同性不也可以结婚生子?”蒋娇单手撑腮,质问她的好友,“如果你愿意,我相信徐英会立刻带你去英国领证。以她爱你的程度,替你生孩子这种事感觉也不是做不出来。”
“你是在为她说话?”
宁楚辞察觉到了些许不对,蒋娇扶了扶眼镜,坦白说:“没有,只是刚才徐英一直在手机上问我你为什么不回她消息。”
“她真的很缠人。”宁楚辞叹了口气,打开手机简短回了几句消息之后烦躁地甩到包里。
“她爱你。”
“没有分寸的爱。”
“可能吧,我其实不太懂,你明明也没有那么喜欢男人,交往过的男朋友没有一个超过六个月。”蒋娇摊了摊手,直言不讳地说,“我甚至觉得就算你匆匆忙忙结婚,不到一年就会挺着个大肚子离婚。”
宁楚辞皱起纤细好看的远山眉,认真思索着蒋娇的话,几秒过后凝重地点了点头。
“很有可能
“收回我这几年砸出去的份子钱?”
“好吧,这是个理由。但我要提前和你说一句,如果遇到了杀妻的渣男,别指望我会像倪妮那样给你报仇雪恨。”
宁楚辞淡淡一笑,“我没那么倒霉吧。”
“谁知道呢。”蒋娇抬头,刚好看到徐英推开咖啡厅的门,手里抱着一捧鲜艳的红玫瑰,兴致冲冲地朝着宁楚辞走来。
徐英不漂亮,不高,就算宁楚辞不穿高跟鞋两人站在一起还是徐英矮上一头。除了这两点之外,其他全都是优点。学历好、性格好、工作好、人品好,运动能力和社交能力都相当出色和优秀。
可惜眼光差了一点,偏偏看上了除了脸和身材一无是处的宁楚辞,还爱得撕心裂肺、死去活来。
真可怜。
蒋娇看着那捧真诚又热烈的玫瑰,鲜艳又妖娆的暗夜红,不知为何让她联想到一颗正在滴血的心脏。
像是故事里敢于把心剖出来给爱人看的勇士,可惜为爱冲锋的勇士往往都会最终倒在凉薄之人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