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元1300年,奥兰帝国攻破了格兰共和国的首都墨城,成为横跨三大洲的世界第一军事强国。
这一年,林安妮十六岁,是墨城第三卫生学校二年级的一名女学生。她的父亲是一名来自东方的医生,母亲是一个普通的格兰女人。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安妮大概会在两年后从卫校毕业,成为一名护士,嫁给某个格兰小伙,生下一群孩子。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奥兰的军队浩浩荡荡进入墨城,他们关停了所有学校,工厂,商铺。安妮只好回家,和父母呆在一起。所有人把窗帘拉上,似乎这样就可以将那些身穿军装背着步枪的奥兰士兵隔绝于外。
林医生坐在餐桌旁,一面安抚妻子,一面担忧地望着站在窗前的女儿。在两个月前,女儿从楼梯上摔下来,昏迷了一周,醒来后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这令他很担心。
事实上,林医生的担心是正确的。林安妮已经不是林安妮了,现在她身体里的灵魂来自另一时空。
林安妮透过窗帘缝隙看着街道上巡逻的奥兰军队,心里百感交集。在不久前,她还是另一个和平时代的护士,过着昼夜颠倒的社畜生活,直到自己三十岁生日当晚死于心脏骤停。好在灵魂在这个同名的小姑娘身上重生了,却偏偏碰上战乱年代。林安妮一时间陷入了无限的迷茫。
“安妮。”父亲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温言道:“不要害怕,我已经买好了去东方的船票,明天一早我们全家就去码头登船,先回我的故乡去避一避。你不是总说想见一见爷爷奶奶吗?他们也总在信里向我问起你
安妮知道林医生是个疼爱女儿的父亲,但她也清楚这份疼爱不属于她。每每看见林医生慈祥的面容,她总想起是自己占据了他女儿的身体,这令她无颜面对他和他的妻子。
正当他们说话之际,门口传来粗暴的敲门声,家中的女佣忙去开门。不一会儿,几个奥兰士兵闯进来,把枪口对准他们。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步履从容的军官打扮的男人,还有一个翻译。
顿时屋里乱作一团。女佣被吓得跪在地上祷告,安妮的母亲扑在丈夫怀里嚎啕大哭,林医生强作镇定,实际上也吓得面如死灰。
安妮被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她只能看着那名军官和翻译盘问着父母,没过多久,那名军官也注意到了她。
军靴踩在老化的木地板上发出吱嘎的声音,军官走到安妮面前,用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捏起她的下巴,他深邃的蓝色眼睛像打量一件商品那样打量着安妮。
军官用低沉的声音说了句奥兰语,安妮听不懂。
“维尔德少校问你叫什么名字?”翻译转述道。
“安妮,林安妮。”安妮下意识地回避着军官的目光。
那位军官用奥兰口音模仿着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紧接着叫一名士兵递来一本花名册,低头翻阅。
“林安妮……第三卫校的学生,三年级在读是吗?”
“是二年级,先生。”安妮小心翼翼地纠正道。
军官抬眼看了看安妮,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你在我们的征兵名单里,安妮小姐。”军官将花名册递给一旁的士兵,“你得跟我们回军营去。”
说完,他又对其他士兵吩咐道:“带走这两个格兰女人,把她们送到工厂。”
此话一出,林医生连忙扑上前抱住军官的手臂:“长官,她们都是我的家人,我得带她们回国去
军官拨开林医生的手,对他说道:“先生,这并不是我的指令。我只是例行公事。”
安妮看得出他没说谎,从一进门开始,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一件工作,在他眼中,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只是一个物件,而他的任务就是把他们打包分派出去。
安妮只能被两个士兵架着拖出房子,身后传来凄厉的哭喊声。安妮被塞进军官的轿车里,她惊恐地扒在车窗上,试图回望着自己的家——虽然那并不能算是她真正的家。
“放轻松,小姐。”军官拍了拍她的后背,“不会怎么样的,只要你们服从命令,帝国会尽最大努力保证你们的安全。”
说完,他似乎察觉到安妮的身体在轻微颤抖,于是他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希望你不要染上风寒,现在军营里药物短缺,你可能会因此丧命。”
安妮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在关心自己。他只不过是在确保任务完成前,每一件商品都完好罢了。但是大衣带来的温暖和上面残留的烟草味让一直神经紧绷的安妮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下来,她用力将自己裹紧,仿佛这样就可以庇护自己远离硝烟的世界。
安妮随同那位军官来到奥兰军营后便再没见过他。她和几百个和她一样的卫校学生被奥兰军队强征为军医,与此同时,奥兰军队还把墨城上下身体健康的青壮年也全部强征入伍。这些格兰男子们被分别编入各连各班,安妮就被编入了十三连二班,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叫贝拉的女孩子,她是安妮的学妹。
在这里,所有格兰士兵被奥兰军官严密看管着。从训练到吃喝拉撒,都在这些奥兰军官的监视下。一次偶然的机会,安妮知道了那天把她带到这儿来的男人名叫威廉.维尔德,在奥兰军队中的军衔是少校,也是十至十五连的总负责人。
在训练的过程中,安妮有过几次机会再见到威廉。仔细一看,威廉其实是个长相俊朗的美男子,但是他对待一切事物都是一副例行公事的态度。他不像其他奥兰军官一样残忍,喜欢把玩弄折磨格兰人当成乐趣。他似乎真的只把军官这个身份当成一份职业,从不越雷池半步,也从不允许出现纰漏。
起初,安妮对威廉没有任何兴趣,她麻木地重复着日复一日的训练。在吃饭睡觉的间隙,安妮也会回忆起自己的前世,想起自己这具身体的父母,他们如今仍旧生死未卜,但是这一切或许并不重要了,因为不久后自己也会被推上战场,作为炮灰死去。不只是安妮,军营里所有的格兰士兵都对此心知肚明。
安妮原本以为会这样,但是不久后,军营内一次小小的骚乱再次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