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x塞尔达/旷野之息
有关王国之泪的无责任猜想,充满捏造剧情的短打
含有部分非全龄向描述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分离
一百年前,他和她遍身污泥,在林中狂奔乱走,雨如天泣不歇,冲散勇者的血与公主的泪。大师剑横陈于地,裂锈斑驳,而他躺在她的怀抱里,失力的手从她掌心滑落
林克并不记得,希卡族人把近卫骑士护送至复苏神庙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难觅一块完好的皮肤,骨肉焦烂,血犹未干。可就算伤重至此,他发疯一样挣扎起来,几位训练有素的武者还是按不住,眼看着就要被他冲出庙外
当时鲜血飞溅满地,将幽蓝的池水染得猩红。林克四肢受缚,像头困兽般哀声嘶号,一边叫着把剑还给我,一边本能地连声呼喊塞尔达——他就任勇者时年纪尚轻,生怕不能服众,催迫自己养出坚刚般沉静持重的脾性。神志恍惚间,近卫骑士初次直呼君主的名字,无意中暴露了他心底藏得最深的隐秘
众人摇头叹息,正发愁要如何制服海拉鲁的勇者,他却忽然安静下来,仿佛听见远方公主承诺的声音,只说一句她答应会等我来,就这么闭了眼睛
对走出复苏神庙的勇者来说,名为塞尔达的公主是那个身居遥远传说中的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人,与他相知却未能相见的人
而林克的心绪总是锚定于塞尔达所居之地,纵使只身独影,天涯飘零,旅途中的他眺望城堡,从未失去牵挂和期许
一百年后,他和她重逢于蓝天下的荒原,灵魂同记忆毫无罅隙地相合。她回首微笑,静谧之花开得漫山遍野,蓝白的瓣蕊晶莹如昨,将风尾都染上温柔的颜色
林克向塞尔达奔去的时候,满心以为这一生他们都不必再分别
然而血月再临,异变陡生,地面塌陷殆尽,她就在他眼前如断线风筝一般,轻盈地跌落下去塞尔达
那一瞬间,林克全不顾及丧失知觉的右臂,一把丢开本应执握不放的驱魔之剑,对背后太古魔王的狂笑和咆哮充耳不闻。他甚至遗失了海拉鲁赋予的一切使命与责任,只想抓住塞尔达伸出的手,夺回离己而去的半身,即便他不能拯救她,也要追随她一同坠入深渊之底
然而他下坠的轨迹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生生截断在空中。林克没能触碰到塞尔达,眼睁睁看着她的面影消逝在无边的黑暗里
他绝非初次和她分离,却仍如初次般悲痛不已
他束手无策,徒然看着所爱之人像琥珀一样融化在自己面前。深翠的瞳闭阖,澄金的发丝液体样流淌,覆上眉眼鼻唇,淹没白色衣裙。她变成河流、骤雨和月光,从他拼命抓握的指间淌下,一寸寸失去人的形状
然后她迅速蒸发、散逸,渗入她深爱的土地,仅余一颗鲜红心脏停留在他掌中,跳跃几下便再无声息。勇者用绿纹遍生的手捧住公主的心,眼泪一滴滴地顺颊落下,时间和空间横遭撕裂,千万年的时光碎裂成陆离的光影,王国升入高空,泪水沉坠至地
林克满额冷汗苏醒过来,余痛犹存,长矛一样刺进胸肋,他摸到大师之剑坚冷的剑鞘,也摸到自己脸颊上的一片潮湿
灾厄盖侬以真身复活后,誓要率领魔物把大地上的生灵屠戮殆尽。林克活用依附臂间的神秘之力,不舍昼夜地战斗,因漫无目标的寻觅倍感孤寂,当他再度遇见塞尔达的时候,庞大流逝的时空凝结停滞,而她正是那永恒的瞬间
勇者所思念的公主站在他面前,金发及颈,长裙白若羔羊,肌肤散放光辉,幽绿织物藤蔓一般攀过胸腹,古朴的图腾盘踞其上
她短促又锐利,划破万年岁月造访他的视野。可当她凝望他的时候,眼神却漫长而哀伤
林克勉强自己挤出笑容,锋利的弧度却割伤了嘴唇,最后他只是念着她的名字,喃喃的细语逐渐变成失声的叫喊,“塞尔达……塞尔达……塞尔达
究竟是从何时起,他不再称她为殿下。是在她解除他骑士职务的那个瞬间?还是在他终于和她并肩携手的刹那
或许一百年前,沉默的近卫骑士就私自在心底唤公主为塞尔达
世间的虚礼俗法不能禁止他思念她,她早就从他需要保护的人变成了他想要守护的人
正因如此,他拥抱她更无一丝犹豫
可是林克环紧的双臂轻易地穿透了塞尔达的形体,她犹如一把玻璃砂,缓慢地从他手中流淌出去
赶来见他的原来是她事先创造的投影。她告诉他,自己正在万年以前的地底,而林克如今在万年以后的空中
“林克,你需要新的力量。”塞尔达说,声音和缓而坚持,“这样下去,即便是你也无法战胜他
他点头,轻声问道:“塞尔达,我何时才能见到你
“现下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这两条道路无论如何循环往复,终会交汇于一地。林克,我将会在这回环的尽头等着你
勇者的指腹同公主的掌纹相接,两人伸出的手在半空中交握,掌心紧贴,十指相扣。一条碎而闪的光河从她流淌向他,中和右臂内狂暴原始的力量,涤荡怨念的诅咒
而她未曾多言的不舍和眷恋,同样渗进了他的思想中
林克以枯死的臂膀拥抱塞尔达的投影,就像拥抱着一道目光、一缕呼吸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在她如星光消散一空前,他把头埋进她的颈窝,轻声说道,“塞尔达,我非常、非常地想念你
于迷途的森林拜别德库树后,林克偕塞尔达回到初始台地,他们在海拉鲁王所建的木屋中度过了一夜。那时他已经不是她的骑士,仍旧陪伴于她左右,没人能够分开他们,就连他们自己也做不到
长久藏匿于心底的思念,终究等来笃定的结局。他们不发一言,拥在一起,脸颊摩擦鬓发,鼻尖轻抚脖颈,追溯着伤痛般敏感的回忆,一点点消磨掉隔在彼此间的一个世纪
他嗅闻她皮肤散发的气味,由鲜花、露水与苔藓组成,新鲜而诱人。水滴一霎晶亮,粘附在睫毛上,她伏在他的胸前,半睁朦胧的泪眼。他由臂到掌都在发颤,指尖没入她披散的金发里,就像她早就陷入他的心那样毫无阻滞
在那个沉星堆积的夜晚,他们以爱将万物隔绝,亦将岁月隔绝。前近卫骑士用他握剑的双手,催开了昔日君主体内的花朵。他要在她的身躯上掀起叛乱,要永久流放她的童贞
从开始到结束,两个人都很沉默,享受的时间比沉默更久。天色逐渐明亮,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帘不住扇动。他拂开她额角湿乱的发丝,带着微笑,一遍遍叫她的名字,而她次次回应,不厌其烦
他多希望时光停驻于此,明日永不复来
时之神殿业已荒废,倾毁于最深重的遗忘之中,日光倾洒殿内,充溢着古旧的质感。蔓草丛生,摇青曳绿,陶罐滚落在鹅黄的野花间,唯有海利亚的神像矗立依旧,青苔装饰含笑慈容
林克眼眸低垂,凝视着金发的公主跪在女神足下,埋首做无言的祈祷。她身穿的上衣和裤装利落易行,包裹其下的脊背略显消瘦,偶有几声虫鸣起落,栖息在她肩头
初醒的第三日,林克也曾来到这里祈祷,却不知应为何人求取福泽。风碾过倒伏的石柱,拂动他胡乱扎束的发梢,他仰头望向天空,日光有如金弦勒入心脏,他捂住胸口,忽然唤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塞尔达
“林克?你在叫我吗
她站起来,掷给他一个微笑,那双眼睛是淋透月亮的睡莲叶,漉湿的绿清透润泽
于是林克满足地想道,现在有人会回应他了
无论何时何地
至少在那一刻,海拉鲁的勇者坚信不疑
翻检上溯至神与英雄的族谱时,塞尔达不是没有想过,这场世代相传的邂逅堪称诅咒
战斗永难停息,生育延绵亦成无形锁链,他与她的诞育不过是轮回的一环,离了谁都过不完这一生。剑永远都安放于此——无论被哪一位勇者的手高举,自原初的相遇后,它都惯于保持钢铁的静默。天上的神祇兀自不语,沉静地注视着地上子民的千万离合,神意难测,有如大水漫地,大火席卷
命运本身从不意味着幸福。勇者和公主既然互为彼此的命运,就无法不在接近彼此时忍受苦楚
血脉与宿缘皆为枷锁,塞尔达生为海拉鲁的公主,她别无选择,唯有和她的勇者披枷带锁而活
当林克踉跄起身挡在塞尔达面前,当塞尔达推开林克,挡在他和守护者之间,濒临死亡时没有谁想过自己能否活下去,他们只是用血肉之躯保护对方,哪怕那个人只能比自己多活一分一秒,那也再好不过
他们之间的誓言、情愫、牵绊、苦难、束缚,这些事物早已混同为一,水融于水般难以割离
暴雨不逃避十七岁的塞尔达,冰凉地浇灌着她。她目送重伤的林克被希卡族人带离,肩臂裸出的肌肤冷至泛白,残破的大师剑却被她的怀抱暖得温热我的孩子
一道声音递至公主耳侧,温暖修长的手摩过她的前额
塞尔达怔怔地抬起眼,望见梦中那身覆白纱的女神,金发质如流水蜿蜒不绝,绿衣红披的勇者侍立旁侧
那时他们一道望着她,目光了然又疼痛。而今于万年前的佐纳乌族内,海利亚洁净的形体款步接近塞尔达,手捧一顶形如翼翅的石冠
她在她身前立定,淡淡发问:“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当下当时,我无法对海拉鲁的苦难置之不理。只要能让这片土地重回和平,我愿意付出所有。为自己自由地活……我不是没有期盼过,可是现在我已不再怨怼,为海拉鲁而活,为他而活,那就是为自己而活
石冠在头顶落定的同时,塞尔达感到女神的吻触及额间,轻柔如风露滑过花叶
海利亚的嗓音异常低柔,“塞尔达啊,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附有两翼的沉重石冠遮蔽眉睫,继而覆盖鼻梁。眩晕感仿佛海浪灭顶涌来,塞尔达并未闪躲,嘴唇轻轻开合
“我的愿望是……请您将力量借给他
塞尔达合拢双眸,任凭声音隐退,光线也远遁,自无际幽暗中,林克的影像浮现眼前,夜光虫般温暖她的心跳
她是生而为人的神灵,也是奉献的祭坛与祭品,无焰之火以灵魂血肉为食,自她体内燃起,她光芒四射,无畏献上此身
他曾是她和过往的最后一丝联系,令她心灵平静,不致深陷疯狂。她愿意注视他的背影,只注视他一人的背影,就像他曾千百次注视过她那样
她业已经历过死与离别,深知誓约的重量,仍那么义无反顾地扑向了自己的天命
以公主为名的摇篮曲回响在他耳边,唤他苏醒。勇者睁开眼睛,金色的天空离他极近,在他眼中坍缩成一片色彩明丽的阴影
林克的眼光四处搜寻,失望地发觉,塞尔达指引的投影尚未浮现在他身旁
大师之剑闪过一道蓝光,林克微皱浓眉,侧耳倾听。自从遭受灾厄怨念的侵蚀,剑灵的低语就越发含混难解,林克听不清楚,幸而他还能通过声音确认法伊的存在
勇者直起身来,他理好箭囊,坚定地迈出脚步,既向过去,也向未来,他走向他宿命的敌手,也走向他远在万年前的爱人
“塞尔达,请等着我吧,我会来找你的
此时此地,彼时彼方,他总是追逐着她遥远的背影,而她必将在传说的结尾、时间的尽头回过身来迎接他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分离
但一定会是他们最后一次分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