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铭凝神谛听了一会儿,声音逐渐远去,之后再也没有响起。段誉铭重新回到床上准备休息,毕竟他不想明天顶着一个肿泡眼和困顿的脑袋去应付裴永祥
而另一边陈北打完这个电话陷入了重重的思虑之中。她现在已经有十之八九的把握劫走骆驼的货的人是蒙空而非裴氏。如果是裴氏,裴氏的目标是借自己来打击明氏,抓了骆驼就行,没有必要对骆驼使用这么残忍的手段;而蒙空,他是在借骆驼来敲打自己,自然骆驼越惨,自己就会越紧张,对于仅剩的对手就会有所忌惮
陈北继续想下去,骆驼把手指头丢在蒙空手里,人落在云南警方手里,警方不会动用私刑,所以应该在被抓之前就遇到了蒙空;而消息并没有说骆驼在何处与蒙空的势力正面杠上了,骆驼只是为了追回货而已。突然一个念头迸入了陈北的脑海
骆驼去云南,不是为了追货,而是为了逃命
一旦骆驼进入中国境内,蒙空的人就不敢轻举妄动,他一个人在崇山峻岭里穿梭或许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现在还有几个问题:中国警方怎么提前预知骆驼在此的?苍鹰的死为什么和自己有关
陈北觉得目前形势有点紧张,她打电话给手下的几个堂主,让他们近期走货小心一些,尤其要远离中国边境和克钦邦的地盘。她想打电话给邱凤起让她先放下手头生意带着小宝回到她身边,在这关键时刻,她不想她成为众矢之的
段誉铭常常觉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句话常以一种奇怪的形式在他身上体现
比如,他昨晚像做贼似的窥来窥去,想要打探他的师父,而此刻,师傅就坐在他的对面,在代表陈北和裴氏合作的饭桌上
段誉铭坐在那里,捏着高脚杯没有下一步动作,好像之前鼓起勇气装出的从容一下子被打回原形,他又成为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这次是裴永祥的二弟裴永瑞来应酬。他率先打破了尴尬。他站起身为大家介绍:“Leo,这位是鼎鼎大名的赵卫东赵sir。现在是云南省百丽市公安局的副局长。赵局长,这位是陈北陈总的未婚夫Leo。我想陈总您应该是听说过的。”他举起酒杯分别与二人碰杯,“你说也巧,赵sir以前是缉毒支队的支队长,不知道跟陈总有没有打过交道啊
“裴总说笑了。今日我来是替陈总与裴总谈生意的,赵局长在这里,是要猫抓老鼠抓现行吗?”段誉铭朝着赵慢慢举起酒杯,他的眼中充满了质问
裴永瑞察觉到了一丝火药味,连忙接道:“哎呀,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再说这里是克钦邦,赵局长是客人,哪有主人让客人代劳的道理
“不干涉他国主权和内政,这是我们中国的对外态度。段……Leo贤弟大可放心。”赵卫东很主动地与段誉铭碰杯,他的微笑让段誉铭觉得有些刺眼
“哈哈哈好好好,赵sir是高雅之人,那我也叫Leo贤弟好了。”裴永瑞喝了一口酒,三人碰杯结束坐下,“我知道陈总近期要和我们谈一笔海外业务,我哥哥说过两天他会亲自跟你谈,贤弟这几天可以好好在密支那玩一玩,香车美人,都有的。”他拉了拉段誉铭的衣袖小声道,“我知道贤弟不容易,咱偷偷摸摸的不告诉陈总。我相信她会理解的
他接着回到正事上:“今日我让赵sir过来呢,也是想跟陈总谈一笔生意。陈总有个好兄弟喝醉酒脚滑到赵sir的地盘上了,这件事说小呢也小,毕竟口岸边来往过境的商人也不少;说大呢也大,毕竟有个非法越境的名头,况且这位兄弟身上带的东西可不干净啊
段誉铭回道:“这位兄弟确实是陈总的手下干将。听裴总的意思是,赵局长有办法为我们解决?”他特地加重了“赵局长”这三个字
“所以今天就把大家叫到这里,来证明这是一个误会。”裴永瑞伸出一个手指头对段誉铭说,“赵局长说了,一百万,是人民币哦!”他拍了拍段誉铭的手臂,“我可一点中间人的费用都没收啊
段誉铭内心已经有股无名之火了,但是他强装镇定,他也开始演起来了:“一百万买个马仔这也太贵了。我要替陈总精打细算的啊
裴永瑞回道:“一百万人民币还嫌贵,那你是真的不知道人有多贵呐。前段时间差不多半年前我问赵sir要两个人做做场面,可是花了我大哥一百万美金啊!”裴永瑞装出心痛的样子,全然不管赵卫东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黑,“可惜这两个人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唉这一百万dollar就打了水漂了。不过我们裴家向来讲信誉,赵sir给了人,那我们一定是要给钱的
段誉铭这才明白他和杨建光这次任务的意义,只是赵卫东和裴氏集团做交易的棋子罢了
赵卫东喝了一口酒掩饰自己的心虚。他本来想找两个人做做戏完成警方缉毒卧底任务的KPI,裴氏家族趁此可以与中国大陆搞好关系,自己又可以小赚一笔。本身就是把他们两个人派过来演演戏就回去的事情,赵卫东没想到这两个傻子半路上把自己搞到果敢陈北那里去了,下落不明。他心里安慰自己说,这是他们两个小毛头的愚蠢,不怪他,他也是有上级领导同意的
裴永瑞看段誉铭听故事像是听入迷了,他刚要开口问段誉铭是否答应,段誉铭开口了:“赵局长,最近小弟遇到了一些人生困惑想咨询一下您这位长辈。如果一个人站在一条岔路口上,他应该怎么做选择呢?”他觉得自己的比喻说得很拙劣,但是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师父听懂
“人生的很多选择不是自己的,是别人替你做的。你要做的只是走完这条路就可以了。”赵卫东替自己斟满了酒,“听到Leo贤弟和陈总的好消息我很开心,你们今后的婚礼我去不了了,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他向段誉铭举杯,饮尽了杯中的酒
“好的,我回去打电话问问陈总,必将给您和裴总一个满意的答复。”段誉铭也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饭桌上后面大家都没有谈任何关于生意上的事。男人的胡天海地,无非是世界政治和裤裆里那点事儿,在这个混乱的地方,旁边又有这么多双耳朵,裴永瑞不敢谈论政治。于是大家谈论的都是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话,裴永瑞喝高了甚至偷偷问段誉铭他和陈北的床笫之私,“贤弟你能把握住陈总这么厉害的女人相比有什么过人之处吧?有没有什么偏方教教愚兄?”段誉铭连连摆手开始打哈哈,他喝得有点多了感觉到自己舌头有点打结。现在他身上有好多秘密,他怕自己酒后误事于是选择强制让自己沉默
这场酒席终于在夜将深之时结束,段誉铭被阿斌带回了房间。他让阿斌出去,他就让自己躺在地毯上,感觉到天旋地转。他是孤儿,警校毕业后工作分配到云南,当缉毒警,他的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师父就是赵卫东。因为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没有家,所以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工作他也无所谓,他本身就是无根之萍。是他的师父教会了他本领和很多道理,填补了他从小没有父亲的空白。而他最尊敬的“父亲”却亲手把他们送进火坑,把老杨送上绝路。他开始理解陈北当初被身边人背叛的痛苦和绝望。他喃喃自语开导自己,警察也是人,人就会被欲望蒙蔽双眼,人都想过安逸的生活,自己也不是服从陈北了吗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在地上痛苦地缩成一团,酒店外的海浪声掩盖了他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