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仪去小云私房菜的频率变低了,她变得家和KTV两点一线,燠热的夏天就要过去,有时傍晚出门,短裙时不时会被萧风扬起,发丝纠缠在脸颊,落叶飘摇没了家。
程仪渐渐摸清了,每晚那些有特殊需求的顾客,都是由张老板赶来接待,他盯着手机匆匆快步踏出电梯,抬眼打量着那些或猥琐或假正经的男人们,露出烟熏得黑黄缺漏的牙齿嘻笑摆手道:“跟我来,上电梯就行。”
电梯里面有程仪常打照面的唐塘,是个将近一米九的精瘦汉子,总是沉默寡言,眼珠子浊黄,看人时总觉得上了层沧桑又阴鸷的滤镜。程仪不经意望向他,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电梯门就要关上时,唐塘抬起手来,分给他们每人一个黑色的眼罩。这批嫖客很识相地蒙上了眼睛,唐塘让他们转身背向电梯门,电镀成暧昧的红棕色电梯镜面映着他们的背影,像一个个发了霉的黑茄子,仿若散发的洇洇氨水的臭味。
电梯上到顶层四楼,门口站着一个交接人叫管烁,他个子和唐塘差不了多少,身材多了几分横肉,开口客气地接待:“都别拉开眼罩,我在旁边护着,跟着我走就行。”这时张老板箭步趋向四楼东侧内部,唐塘和管烁则领着那四个嫖客朝西边走去。
没走太久,嫖客们听到一声咔的门响,心中按捺不住雀跃和燃燃熊烧的欲望,“不急,继续往前走。”管烁泼了冷水继续引导着,他们进入了一个没有光线的房间,门很快被唐塘关上,管烁打开了手电筒,粗蛮地朝嫖客们的眼睛晃去,没人动摇,检查完了,嫖客们继续蹑手蹑脚地走着,他们只知道又进入了一个电梯,这次在电梯里待的时间大约有五分钟,应该有上有下,反复的失重和超重,让他们的耐心渐渐到了极限。
“到了,可以摘眼罩了。”
总算。嫖客们呼出长气,心内压抑不住狂躁。他们重获光明,可映入眼帘却是低于想象的简陋环境。
他们是这KTV的常客,之前唱歌的时候只知道有陪唱陪酒的女人,每当想更近一步,都会被打着弯的回绝,有一次倒是发了狠地强硬上了那个装模作样的小姐,那女的竟还哭得梨花带水,身上衣服被扯得稀烂,抱着赤裸的奶子蹲坐在沙发角落发抖。嫖客软趴着鸡吧抽着廉价的香烟,张老板这时赶过来,让一个壮汉把女的护走了,接着好声好气地上前道:“各位哥们,别坏了规矩呀,咱明面上是不做这个的,如果实在有需求,你们加我微信,现在不说了,有需求,我在线上都会回应的。”
嫖客们得到了回应,脚下是一条长廊,两边分布着同样的房间,“眼罩正面刻着房间号,各位可以自己看看,您的房号是603,您的是千万注意,可别走错了。”管烁一个个叮嘱道。
眼看他们前脚进了电梯,程仪便跟了上去,看见数字停在了4。
电梯门开了,一边是张老板朝左边离去的背影,另一边,那群男人们乌压压地往前去。
程仪手上还装模作样的端着果盘,待他们走入了拐角,她才偷摸着脚步跟了上去。
她躲在拐角往里望,张老板突兀地从一个房门中出来,眼神差点儿撞上了程仪的残影,三层楼的格局相同,那儿应该是427房间。男人们恰好也从这个方向走到了427门口,程仪不敢再看,双手和就要被抓去阉了的宠物狗一样乱抖。
她回到前台,打开手机踟蹰了半天,门外突然来了人,她骇得浑身一哆嗦,抬眼直射过去看清来人,才缓下心来,对李心唯问了句“晚上好。”
“好个屁呀。”李心唯大大咧咧地回应,她今日穿着淡紫色的吊带长裙,弧度优美的背部裸露了大片,像精雕玉琢的白瓷器惹人怜爱。待她走到程仪面前,好奇地问:“你刚在看什么,小黄书?小黄片?这么紧张干什么?”
“你在想什么!”程仪羞恼地说:“我!我你等会要去哪个房间?”
“关你屁事。”李心唯变了脸色,冷言罢,便扭腰要走。
“你要去427吗!”程仪有些失控地问道。
“我说了关你屁事。”李心唯也不回头看她一眼,朝电梯走去。
“我要报警!”程仪惊天的来了一句。
李心唯这才停下,还是没有回头,程仪看着她光洁的背部定格在那儿,却像蜿蜒的溪流涌动着酝酿的愠怒。
水晶材质的透明细跟一步一步刺着大理石纹路的坚硬地面,敲响了尖锐的深重的拍子,李心唯靠到桌前,双手撑在桌上,把那化着精致妆容的艳而不俗的脸贴在程仪的面前,她吐出的气息甜蜜而诱人,她的眼睛亮亮的,闪烁着着了色的奇异光辉,这也许是程仪的错觉,因为她靠得太近了,她能嗅到彼此的鼻息交错,散发出隐晦的花香。程仪半张着嘴往后退,李心唯的身子紧跟着往前探。她猛地一把捉过程仪的手机,凶暴地像只猎食的鹰,咬牙切齿地把手机砸在了地上,机身一下子四分五裂,李心唯盯着程仪的眼睛说:“多少钱,把你的手机号写了给我,我支付宝赔给你,下次你再说什么报警,我会做同样的事。”
李心唯走了,留着程仪惘然立在前台。
这是在干什么?程仪内心的思维瞠目结舌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