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他喝酒,但喜欢他醉了一些的样子。醉意中他的手臂会环过我的腰搭在我的大腿上,听别人讲话时无意地把下巴搁在我的肩上,坐在他腿上,几乎就能闻到他混了酒气的须后水。
      聚会此时进行到分贝最高的阶段,扯着嗓子才能盖过音乐和其他酒鬼的醉话,在这种嘈杂中我向后靠去,错觉般听到他的心跳。
      其实他并没有打算带我来,所以当天傍晚我早在化妆间守株待兔,一直等到趴在桌子上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听到他的声音,和工作人员低声讲了几句话又刻意地清清嗓子咳嗽两声。我抬起头,看见他靠在门边上抱着手臂看我,那身光鲜的昂贵西装依然笔挺,打好发蜡的头发却有几绺已经散乱地垂在额角。
      好想走过去,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搂住他的脖子和他接吻,但我只是坐起来,捋了一把睡乱的头发看向他。他和我对视了几秒,然后低下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说你想去就一起去吧。
      车上他还忙着给专辑签名,一张一张,就着窗外忽明忽暗飞驰而过的霓虹灯,签满几本把它们一起交到助理手上。我说给我也签一个吧,大明星,于是他转头看我一眼,拉过我的袖子潦草地签了几个英文字母。
      我说你干脆把它签在我的手上,我去纹下来。他垂眼扫过我的手腕,轻轻笑了一下,告诉我不要纹身,什么图案都不行。
      那天他喝得有点多,车送我们到家门口,我架住他那副瘦削的骨骼带着他上楼,他连外套都不脱就倒在了沙发上。
      我扶他扶得力竭,干脆也直接在沙发边上坐下来,盯着他皱紧的眉头看,忽然觉得屋顶太低,墙壁太窄,他的呼吸声沾了酒气。我坐在沙发旁的地板上看着他,想到我们曾经瓜分过一张更逼仄的床,在童年的老屋里,因为噩梦钻进他单薄的被子,忘记他已经长大,而我也即将开始发育。
      第二天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他的床,坚持宣称自己病到无法去上学,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家门才爬起来清理他床单上那一块暗色的,我月经初潮的血迹。
      那间屋子太小了。家里人在回忆起来时总是这样说,我模糊地想起来我是如何在那里长大的,无论在哪里换衣服都有些紧张,每天早上因为卫生间的使用权隔着门吵架,下楼时撞到他带着一身热汗跑上来,在窄小的楼梯间给我一个被动的短暂拥抱,再抓着我的肩膀把我摆到一边。
      在拥挤的家具和昏暗的采光里,我看见哥哥胡乱踢在门口的球鞋,溅上笔墨的校服衬衫,仰头喝水时滚动的喉结。在香港潮湿闷热的夏天,某个清晨他唇边冒起一片青色的胡茬。
      也是在那里,在我留下过血迹的那张床上,我们第一次做爱。窗外下雨,父母很早就在隔壁睡下,其他小孩都不在,我再一次顺理成章地挤进他的被子。我的手横跨过他的胸骨,头靠在他的肩侧,在他有些僵硬的不拒绝中,又将一条腿也塞进了他的腿间。
      接下来就昏了头,我们在雨声中抱在一起,无论怎样都不能发出声音,床板不堪重负的呻吟和我的喘息一起憋在喉咙里。他的动作不算轻车熟路也不能算生涩,我在一股莫名的恼火中把腿缠上了他的腰。
   雨像下进了屋里,疼痛和满足一起从后腰和小腹蔓延上去,一路烧到每一根神经末梢,我们几乎没有多余的心思接吻,只能感觉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回到共享过的同一个子宫那样亲密,好像就应该这么亲密。天色比平时的夜晚更黑,时不时亮起来的闪电就显得更亮,照亮哥哥一侧的肩膀和脖子,我看着那里,忍不住狠狠咬上去。
      醒来的时候他早不在旁边,出了门才看到他已经坐在桌边吃早餐。我挪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吃了两口就忍不住看他。他埋头在那里咀嚼,吞咽,头也不抬地进食,我感觉他咬碎的食物都是我,轻而易举地就要跳进他的身体里被消化。
      我想他甚至想过离家出走,又天生学不会逃避,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坐在这里被我带着亲密的恶意审视。总算找到没人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出避孕药给我,说对不起,记得吃,又说吃完不要丢在家里。
      这时候我才从那种满足的幸福感里醒过来,恍惚间意识到我们到底做了什么,终于知道我应该害怕。可是看着他连耳尖到胸口都一起窘迫地泛红,被家具挤逼到快站不稳也不敢靠近我一步,我又好想逗逗他。
      如果真的怀孕了,我不如生下来好了,我说。他立刻抬起头,一脸惊恐地说你疯了啊,会生出傻子的。
      我一直没告诉他有时候我真的恨不得怀孕,不过也确实怕生下一个傻子,我不想孩子畸形是因为我们畸形。
      也许是发现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其实也不会怎样,我的胆子越来越大,和他牵着手走路,贴着脸亲吻,在每个角落都想向他索吻。最疯狂的一次甚至在他的车上,他把西装外套铺在座椅上,在四下无人的深夜里压上来,结束以后我才告诉他那件被弄得又皱又湿外套是借来的,这下你要付钱买了。
      习惯了任人打扮的大明星其实经常弄不清自己有什么衣服,听了这话他抓起外套借着窗外一点昏暗的灯光翻来覆去地看,然后戳了一下我的脑门,问我怎么不早说,又给人添麻烦。
      可给人添麻烦是我的专长,尤其是给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