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公主前,李祺没觉得自己是在成婚。
分明是奉旨吹吹打打从皇宫里请出一尊大佛回家供着。
寻常人家,“夫为妻纲”,可他妻子是皇帝的女儿,“君为臣纲”,他们全家可不得供着她么?
但真要他恭恭敬敬供着她,对她俯首称臣,他少年意气,才子心性,又不肯。
且不说他自己身为国公嫡长子,又身负才干,被周围的人奉承惯了,轻易不能对别人折腰;暗地里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初皇帝若没有父亲辅佐,现在能不能坐江山,还不一定呢。
李善长近几年渐渐居功自傲,李祺是长子,早晚随侍父亲身边,耳提面命之下,未免也受他影响。
对皇帝本人不敬,他是万万不敢;在大本堂念书时,太子的手腕谋略足以压伏住他的心气,他也甘心受太子驱使;但现在要他在家像侍奉太子那样侍奉公主,他并不服气
李祺是早就打定主意,新婚这几日,非要在气场上压伏住公主不可。否则,往后余生,都要被她仗着皇权威势压得抬不起头。
结果给公主揭帘时那惊鸿一瞥,他心思全给打乱了。
“不卑不亢,记着,不卑不亢。”李祺默念
洞房花烛夜。
镜静与李祺在礼官引导下,夫妻对拜,进酒,进馔,再饮一杯合卺酒,再对拜,礼成。
更衣罢,下人们告退,两人并肩坐在床边。
因从未见过面,想聊天,也无从聊起,一时安静
男女之事,大多是男子求欢。
李祺虽然身子很想,但脑子不让:“若我有求于她,岂不就比她矮了一头?更助长她的威风……不卑不亢,不卑不亢。”
忍着不动不说话。
合卺酒里助兴的药慢慢起效。李祺有些胀,紧紧并拢腿,强行忍耐。堂堂七尺男儿,手放在膝头,双膝夹紧,整个人紧绷,坐姿看着十分拘谨。
镜静以为他是紧张害羞,看时候也不早了,便开口轻轻道:“驸马,我们安置罢?”
“是。”
李祺答应完,又后悔自己没抢先开口——怎么夫妇同房,倒像是他在听她吩咐办事似的?这才是真正矮了一头。
看话本儿里头写的姑娘家,初夜时都羞答答的,哪有她这样开口吩咐夫君的?
这样下去,他的“夫纲”往哪儿搁?
他得想法子扳回一城……
不卑不亢,不卑不亢
李祺正胡思乱想,镜静见他迟迟不动,心生疑惑,试探着问道:“驸马,可是身子不方便?”
李祺断然否定。
她在质疑什么?婚事定下前,礼部可是派人来给他验过身的!他什么毛病都没有!
李祺说句“臣冒犯了”,伸手去解镜静的寝衣。宫里的婢女特意打结打得很松,衣带一扯便开,露出一片泛着粉色的香艳肌肤——看来公主那边,药效也到了。
李祺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登时热血冲头,忙将眼睛拿开,不敢再看,低头去解自己的衣裳。因他脑中一团乱麻,手也微微颤抖,衣带越拉扯越扯不开,扯不开就心急,心急更加扯不开,到最后活活将衣带扯成了死结。
镜静刚宽衣时,还有些害羞,见驸马慌乱至此,忍不住笑了,柔声道:“不要慌呀,我来看看。”
这句话李祺听了觉得别扭,但具体哪里不太对劲,他说不上来。
镜静坐近些,从他手中接过衣带,白嫩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凤仙花染的红指甲晃着他的眼。
离得近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
他一时恍惚如醉。
不多时,镜静将结弄松,刚要扯最后一下将衣带扯开,玉手顿住,连忙撤回,害羞地偏开脸不再看他。
李祺这才回过神来。自己新婚夜,险些被新娘反过来动手扒光衣裳。
不行,按这个走向,要输。
要重振夫纲才行,不卑不亢,不卑不亢
李祺重新说一遍“冒犯”,扳住镜静的肩头,轻轻将她放倒在榻上。
他在她上方,像个主宰,她在他下方,等待着任他作为。这种姿势和高度的差异,让李祺的内心取得了微妙的平衡。
好起来了,好起来了。
他想让那件涨得难受的利器跟她打声招呼,结果才刚送进门一点,镜静轻声呼痛,请他轻些。
李祺不是辣手摧花的人,他并不想不管不顾地欺负女孩儿,于是慢慢退出来。
这种感觉让他相当自满。现在他占据着主导权,他是谦谦君子,怜香惜玉,所以他照顾着她的感受。
被赐婚前,他理想中的夫妇,本就应当是他做大树遮风挡雨,他引导、呵护着柔弱的女人。
现在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他反复几次试着推进,都没能成功。他进得艰难,她又很痛。
这种事情,开了头,就没得退路。总不能今天鸣金收兵,明日再战。
如果他退缩,绝对要被她笑一辈子,一辈子别想抬头。
这时镜静忍不住说道:“宫里的嬷嬷好像说过,不够湿是不行的。”
“我,我知道……”李祺窘得连自称“臣”都忘了
婚前曾有宫里的人和家里的人分别来教他怎么做。
结果他临场慌得连前戏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镜静看他涨得脸红脖子红,还以为他不懂,还想凭借自己的记忆教他。李祺又羞又窘,不愿进一步露怯,情急之下吻住了她的嘴,不许她再说。
他今日彬彬有礼,早前的每一步都要先铺垫一句“冒犯”,这次突然吻她,让她吃惊,又叫她心动。
他像是带着一点她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好在并没忘记温存。毕竟是个知礼的大家公子。
镜静没有过亲吻,但她学得很快。起初随他痴缠,后来便不肯任他摆布,反而引诱着他。
而他俯着身子,以为自己在征服,实则也像卑微的信徒伏首亲吻大地,将她奉若神明
男人身上的肌肉那么硬,为什么舌头却这么软,这么滑?
镜静闭上眼,放松,在他的抚弄下软化。
她的身体也唤醒了他的本能。即便把别人教他的东西都忘了,他也正一点点自学成才。
她的反应引导着他的行动。他的手不停地试探土壤的湿润
“公主,可以吗?”他问。
“嗯。”她给了许可。
“臣冒犯了。”他迫不及待地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隔膜。
她像花一样在他身下绽放,温柔承受他的“冒犯”。
他想要她对他臣服,所以他越发卖力地取悦,动作越来越急,越来越重
镜静与他融为一体的那一刻,心底对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男人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这个初次相见的陌生人,他给了她痛,也给了她快乐。他动作越来越粗鲁,可他又很温柔,处处顾及她的感受。
他的温柔是骨子里的,可这霸道又是从何而来呢……男人,都是这样的么?还是说,是他特别?
镜静原以为,自己不过是遵从父皇的旨意嫁一个功臣之子,安安分分过日子罢了,现在这个“功臣之子”在她心里真正有了名字。他叫李祺。
她想知道“李祺”是个怎样的人,他为什么成为了这样的人
镜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整个人都攀附在了他身上,像紫藤树,紧紧地缠绕着他,不留缝隙,他每给她增添一下愉悦,就像春天里多一朵紫藤花开。她现在浑身滚烫,正漂浮在一片花海里。
他清秀端正的脸,她初见时觉得,不过是一个儒雅好看的男子罢了,然而此刻看去,竟觉得他有几分与众不同的可爱。
原来这就是男女之情、夫妇之爱么?
从前娘爱父皇爱得痴,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一直想不通。现在她开始疑惑,她也会一样爱上自己的丈夫么
李祺愉快地看着镜静为他而神情迷乱。
他不知道,自己也正沉溺其中。
他甚至觉得自己要赢了,得意洋洋,开始照家仆教的,刻意放浅动作,不给她满足,馋她。
却忘了战场上,骄兵必败。
镜静被他挑逗得忍耐不得,无意识地一夹紧,他一没经验,二没防备,把攒了一晚上的存货全给交代了
在无地自容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前,李祺懵了。
这,这是,一败涂地
镜静面色红潮还未退散,头脑中还回响着余韵,见他呆若木鸡,柔声劝慰道:“听嬷嬷们说,到最后,好像是要这样的。你不要怕呀。”说完,还抬手摸了摸他被汗打湿的鬓角,将他几缕散发别到耳后。
李祺怔怔地望着她雾濛濛的眸子,后知后觉地明白,当时她为他解衣带时说的那句话,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这是什么哄弟弟的语气?
他比她还大两岁,他比她高两个头,他走南闯北比她见多识广,她竟然拿他当弟弟!
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