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精神病人
我下楼了,
没走楼梯
也没走电梯
酒吧的灯光让人混乱眩晕,一片五光十色灯光中,她跳动着,扭动着自己的身体,黑发像满天星一样散落又重组,胳膊伸过头顶,手掌张开,她晃动脑袋,但视线一直在手的阴影之下,被遮住的光彩似乎也像她一样。
很快就融入这一片迷茫里。
躁动的不仅有耳边愈发大声的鼓点,心脏也像是吸食了过量大麻一样,亢奋,大脑皮层的神经似乎也在跳跃,否则她怎么会如此发疯,各种各样奇怪的感觉混合,酝酿,然后迸发。
“你还要来一点吗?”忽然有人揽住她的腰,粗重的呼吸凑近她的脖颈,点燃的烟草的味道裹挟酒气传入她的鼻腔中。
“什么”
她慢了半拍回头,黑色的眼睛忽然对上那同样的黑色眼睛,他宽大的手掌掰过她的脸颊,钳着她的下巴,柔软的嘴唇蹭到了她的额头。
“没什么”他眼神幽暗,忽然吻了下去,舌头紧随其后,撬开了她的牙齿,他的手掌扶上她的大腿,用力揉搓。
“停,停,停”她想要推开,用力抓紧他的头发,向后撕扯,却依旧无法抵御他的入侵,他的舌头,他的手指,都是武器。
“不要拒绝我,他妈的,我也磕了药,有点没法控制我自己”他低声咕哝到。
酒吧的灯光打的暧昧,她只能看清他表情充满了欲望,酒精的气息就这么一点点的穿过来。
她闭上眼。
即使花光身上全部的钱,她也不可能再次来到这个地方。
这里艳丽,多彩,又堕落,黑暗。
从中国到美国,足足跨越11000公里。
心脏从胸腔到体表的距离,只有四到五厘米。
死亡呢?
她距离死亡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心理医生会知道吗?
白色的房间,舒缓的音乐,大开的窗户,毫无声响的转椅,规律按动的中性笔,故作平静的一张脸。
表格。
提问。
电击。
药片。
社会进步有超过一瞬吗?明明说二十一世纪是幸福又自由。
科技发达的要命,高铁代替蟒蛇游走于山林之间,飞机可以从南极飞到北极,可为什么手中药片还是九十年代的苦涩,电流还一如既往的安培。
所以,不要开启人生,就好了。
鲜血在喷涌,又被包扎。
房间又黄色转换成白色,姿势却依旧都是躺着。
天花板没有雾气凝结的水珠滴落在脸上,只有枯燥的空调日复一日的发出噪音。
哐当。
被合上的门,
刷拉。
被甩出的钞票,像烟花一样散落。
咕咚,
她咽下水。
苍老的,松懈的,下坠的皮肤和肉体,狞笑的,邪祟的,扭曲的面孔。
咕咚。
她又咽下水。
她们说,堕落的原因是灵魂不够纯粹。
涂上口红,她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恍惚的,她似乎看到了另一张脸,不是重影,是灵魂在偏航,心脏开始加上马达飞奔身体,精神开始走向另一个极端。
她的每一个器官都在渴望逃离。
耳朵像浸入水中,逐渐扩大的噪音吵的她听不清任何声音。
闪电开始狙击黑夜,每一道亮白,都让人震颤,雨点开始敲打窗户,一下一下。
她抹干嘴角,懒散地提上红色的高跟鞋,推开门,将所有的黑暗隐藏。
白色的粉末。
红色的钞票。
亢奋的神经。
狰狞的笑脸。
灰败的天空。
咆哮着,吞噬黑夜的雷鸣与闪电交错,氤氲白雾从地面崛地而起。
雨点还是不停。
(你怎么了,跟我说说好吗?)
好想死。
(你不要消极抵抗,情绪自然就会散掉。)
妈的
(没关系,一切都会好的)
闭嘴。
(一切都会过去的。)
闭嘴。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她拼命捂住耳朵。
彩色的门向她招手,黑色的门也向她招手,唯独,那扇白色,她怎么也推不开。
任凭她大哭大闹,如何用力。
纹丝不动。
[你想要来点别的吗
[没有未来的
[更自由的
[尝尝吧
可以。
世界由黑白碾展成彩色。
翻转。
眩晕。
她拿起桌面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可是手太抖了,拿不稳,一半喝进嘴里,一半顺着唇边流淌。
随意的把嘴边的水擦干,颤抖着将额头前的黑发扒拉到耳边,站起身,踉跄的扶着墙面,一步一步的走向电梯,按下按钮。
灵魂随着身体一起下坠。
她低头看向地面。
双脚似乎溶解在灰败的地面,她迈不动步子,空气从电梯的缝隙中缠绕她,挽留她。
舌头像蛇信子一样缠绕住她,色彩又开始出现在她面前,鲜艳的是她的红色高跟鞋,混乱的是浑浊的灯光,她的瞳孔开始涣散,他的手重新将她的臀扶稳。
这里明明很吵,可是她却听不见一丝声音,除了那越来越猛烈的心跳,要蹦出胸膛般的炽热跳动着。
“就这么喜欢吗?”
她也捧住他的脑袋,堵住他的嘴巴,去咬他的嘴唇,此时她不想听到任何的话语。
看不清五官,无论是黑种人,白种人,黄种人,此时在灯光下,都是野兽。
而野兽自然有他们自己的本能。
电梯的灯光忽明忽暗,
酒吧的灯光迷离神秘,
失重,眩晕。
她喘不上来气息,却又更加渴望窒息,舌头搅拌着口水,舌尖挑逗着口腔,裙子被卷起,皮肤触感从冰凉变成火热。
“我会给你更刺激的”
靠着的冰凉墙壁转换成柔软的大床,大雨不停,水珠顺着头发流进胸脯中。
黏腻,阴冷,潮湿。
“喜欢吗?”他变换着姿势,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配合的沉迷。
她从不习惯这种事情,但每每都感觉自己如至天堂。
“告诉我你的名字”他抬起黑亮的眼眸,深深的注视着她,汗水从他的下巴低落到她的锁骨,他用手掌拂开黏在她脸上的黑发,那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黑色的皮肤,与她的对比是多么明显。
白的渗人。
黑的渗人。
“你叫什么?”
野蛮的声音,粗暴的动作,凌乱的表情,她微微怔住,有些不理解,这个问题是必要的吗?做这种事情也需要知道彼此的姓名吗
王安和。
又有声音在耳边环绕。
你天生就该做下贱的婊子。
妈的,怎么这么软。
这浪货。
呕吐,苦涩的汁液从口腔中喷涌而出,她抱着马桶,大脑昏天黑地。
你叫什么?
你TM怎么喝的这么多。
我送你。
在她走出房间,也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甩开他想要伸过来的双手,脚步凌乱的奔向出租车。
那双黑色的眼睛。
他俯身,与她的额头碰触,汗津津的面孔,眼睛又黑又亮,看着她的眼神专注,低头,柔软的嘴唇又贴紧了她,不像是第一个吻,那样充满情欲与原始的本能。
温柔的,他一触即离。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他妈需要知道我爱上的女人是谁。”
她睁大了眼睛,他的手掌摸上了她的脸颊,粗糙的触感。
但意外的很温柔。
暴雨还在继续。
越来越大。
汹涌卷席着龙卷风,时间越走越慢,他的面孔却越来越清晰,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下坠的身体,遇到阻力,于是她停住
她有渴望过被救赎吗?
或许也曾。
但如今的她是上帝都不愿意伸手的存在,她以为她会坠落高空,与鸟交流自由。
从她脚上粘上泥泞开始,这条路就无论如何也走不干净了。
她曾见过他,不止一次,但她从没回答过他任何一个问题,也从未接受过她的帮助,她只当这是风中的花瓣,一握就散。
她不要为了任何事情,任何人停留,她要一直堕落,不要渴望自由。
不要救赎。
她不要走出夜晚。
她握紧了床下的床单,布料被她拽的褶皱,黏腻,但她依旧不放。
这烂泥一样的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