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菀菀大受震撼。
见到霍九霄之前,她胜券在握,本以为这是一个老阿姨调戏小处男的顺风局。却没料到眼前坐者的,完全是一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
短短的两句话功夫,霍九霄车速拉满,带给了她瞠目结舌的晕眩体验。
她本着不撕破脸皮的操守,拢了下耳旁的头发,尝试转移话题:“我舅应该跟你说过了吧?我的情况。”
但对方根本不领情,一脸正直地发问:“你是指,关于你性无能的那部分吗?”
虽说没什么恋爱经历,但凭着这些人在有钱人圈子里混出的经验,苏菀菀依然看出了对面这人的故作正经,知道他是有意调侃。
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传说中的柳下惠,怎么就突然大变活人一样,成了个句句不离下半身的老色批。
“怎么的,”她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已带上点质疑,打量起这一本正经的衣冠禽兽:“不是找假结婚对象吗?还对性能力有要求?”
“不敢,不敢。”霍九霄赶忙摆手,极为诚恳地补上一句:“还指着苏先生的投资呢,怎么敢呢。”
苏菀菀
她竟不知该怎么接这话。
见她语塞,霍九霄反倒乐了,半是调侃半是唏嘘的:“你现在这个样子,跟传说中不太一样啊。”
苏菀菀被他气乐了:“你还好意思说我?”
“没事,也挺好。”霍九霄笑容温和地看着她,目光里,满溢着如水的温柔:“什么锅配什么盖嘛
苏菀菀开着车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不断回放与霍九霄的见面。
“不是,这人到底想干嘛呀!”
她忍不住对着空气大喊,惹来旁边公交车上路人困惑而怜悯的目光
在回家的路上,苏菀菀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她风风火火地将车停入地库,迫不及待地去找苏汀,要跟他吐槽今天的奇葩遭遇。
结果刚从电梯出来,就见梁叔拎着行李箱要下地库。
苏菀菀:“梁叔,他要出去?”
“临时来的电话。”梁叔温和地笑着,指了指楼上书房的位置:“一会儿就要出发了,你有事就赶紧去吧
三步并作两步的,苏菀菀上了二楼。她来到走廊尽头,推开右手边的檀木大门,就见苏汀侧倚在半圆形阳台的扶手上,面色疲惫地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些什么,窗台入口处的白色纱帘被京市的风吹拂着飞扬起来,为他整个人笼上了一层如雾似幻的朦胧迷幻。
看见这一幕,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好似试图抓住什么。但另一半的自己又明确地知道,没有什么需要被她抓住的。
毕竟,她们之间的关系,如此独特稳固,不可分离。
不是么
苏汀打完电话转身,看见苏菀菀不知何时在钢琴前落座。
“你回来了?我刚想跟你打电话。”他走到苏菀菀的身后,俯下身,双手顺着她身体的弧线,绕过她的侧腰,在腹部合拢,轻柔地将她搂在怀里,极其自然地吻了吻她的发顶。
苏菀菀深吸一口气,将他周身萦绕的炽烈干草气息吸入肺腑。
“你要去哪?”
“阿布扎比,利雅得,迪拜……”他说了几个中东城市的名字,“克里赞死了,乔克比达尔接手了宝石出口的贸易,说要重新签订未来五年的贸易合同。”
他一边说,一边以与苏菀菀相反的方向在苏菀菀的身旁落座,闭上眼,将头轻靠在苏菀菀的肩头。
她感觉到了他心底的疲惫,于是不再言语,也静静地闭上眼睛,将头与他的头靠在一起,感受着两人的呼吸逐渐合一。
如此玄妙而静谧。
“叩叩”,是书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梁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板,距离登机时间还有八十分钟,该出发了
苏菀菀站在窗台,目送载着苏汀的黑色奥迪远去。
一点暖意落在肩头,她转头看去,只见是梁叔为她披上了一件外披。
“晚上想吃点什么?”老人温和地发问。
“不是已经做了排骨了吗?”苏菀菀忍不住笑了,“我都闻到了。”
“啊?你还要吃的吗?那我得赶紧叫厨师回来。”梁叔“大惊失色”,转身要走:“还以为你没心情吃,都让厨师打包带走了。”
被梁叔的反应逗乐,苏菀菀的心情松快了不少,她跟在梁叔身后下楼,随口搭话道:“听说您儿子最近要回国了?”
“托您的福,可算是回来了,这国外读个博士,真的太难了
二人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着,不时响起的惊诧与欢笑,使得离别的寂寥都染上了几分人间烟火的祥和
苏汀离开后的第三天,霍九霄抛出橄榄枝,邀请苏菀菀共进晚餐,洽谈这场“豪门联姻”的具体事宜。
苏菀菀瞪着霍九霄发来的“豪门联姻”四个字,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着实想不通,像霍九霄这种,要智商有智商,要学历有学历的人,怎么说话做事跟没读过书一样。
她在心里给这个众人仰慕的大众男神判了死刑。但,本着不让苏汀操心的想法,苏菀菀依然硬着头皮去了
刚开始,气氛还是相当和谐的。
霍九霄穿了一身典雅的灰黑色西装,内里是暗红镶金丝的小马甲,发型是额外捯饬过的,在商务人士的精致之余,通过制造蓬松感,增添了几分少年人的随性。他一米八六的个子,系着与马甲配套的古典格纹领结,一举一动颇为绅士,丝毫不复上次见面时,那副街头流氓调戏小姑娘的嘴脸。
苏菀菀也很识相,并未揪着上回的不愉快进行追问。只是客套地与霍九霄寒暄,并盘算着二人结婚的具体事宜。她把这场婚事看成是她与苏汀秘密交往的保险,是用来堵住悠悠众口的防火墙,容不得半点掉以轻心。
是以她做好了周全的准备,从婚前公证到婚礼进行,到如何定义与婆家的关系,以及婚孕相关事宜,列了足足54张A4纸的意向核对文档,准备一条条的与霍九霄沟通确认。
霍九霄喝着红酒,看到她从包里掏出一叠文件,差点呛到,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半是调侃半是好奇地道:“你要干嘛?查户口吗。苏先生可是已经把我祖上十八代都查过几百遍了,就差把祖坟刨出来验验看了。”
“他是他,我是我。”苏菀菀不为所动,拿出纸笔,摆好了问询的姿态,并从包里掏出了一副眼镜戴上:“开始吧,第一个问题,你准备要西式的还是中式的婚礼?”
看着她戴上眼镜,霍九霄的眼底划过一丝怀念。
但他并未表露出来,只是摇晃着酒杯,借着昏黄的暖光注视着眼前的女人,嘴角带笑地:“——我想要裸体婚礼
苏菀菀握紧了手中的笔。
她想抽这个男人的心情,快要按捺不住了。
但是。
无论如何,这是苏汀选的人。
总有他的意图。
思维流转,一个呼吸过去。她降住了心底跃跃欲试的躁动,尽可能镇定地:“你要是没有想法,那就按中式的来。苏家这边有些长辈比较传统,婚礼上还有跪拜父母的习惯,你看能接受吗我以为你的父母已经不在了。”
这倒是个正经问题。
苏菀菀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去,却不期然地,与霍九霄对上了视线。
他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两颗眼珠子被长而密的睫毛罩住,乌沉沉的,有如蒙了雾的珠,看不清瞳孔的颜色。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给控制了,心头一颤,慌乱地错开了视线,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一般,抬高了声音嚷嚷起来:“就算父母不在了,也有值得跪拜的长辈,用不着你操心。”
霍九霄察觉到她的抗拒,耸耸肩,做了个投降的姿态:“我多嘴了,您继续。”
此时的苏菀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想解释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对这样一个首次见面便出言不逊的男人,她不过是一时口快,刺了一句,有什么好道歉的呢?
但为什么,在她脱口而出的那一刻,霍九霄脸上瞬间浮现的讶异,像一张照片一样钉在了她的心里。令她如鲠在喉,近乎于迫不及待地、想去抚平潜在的伤害。
她麻木而机械地念着纸上罗列的事项,脑子里却不停地在与那一点不明所以的道歉欲较劲,以至于问了好几个自相矛盾的问题,却仍一无所知。
霍九霄好脾气地配合着她颠三倒四的问话,但在听到她问出“是否存在同性交友需求”时禁不住笑了起来。
“苏小姐,我以为关于性取向这块,我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他无奈地向后靠去,向对面的苏菀菀摊开双手:“还是说,你想亲身实验一下,才能确定我对你的态度呢啪嚓。
苏菀菀清晰地听见,自己的理智断开的声音。
她撑着桌面,猛地站了起来。
“霍先生,”她听见自己的身体在颤抖地发声,“我觉得你对这门婚事的认知还不是很清楚。如果你不能保持你该有的态度,那我认为我们是不合适的。还望你考虑清楚。”
不敢去看霍九霄的反应,她不再迟疑,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