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十四街,曼哈顿,下午三点。
意识到的时候,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站在地铁站口。位于第三大道和14街的交界处,扑鼻而来的是这个城市独有的气息。狗的便溺,来自堆积在路边垃圾袋的腐败气息,以及停在公交车站旁边那爆米花贩售车的焦糖味。
几步之遥就是成群的红砖公寓楼文森小城。据说曾是战后最受欢迎的公寓建筑楼,但只有住过的人才知道它的破败即使日以继夜的翻新也掩盖不了。
这么说来,自己应该是在这里住过不少时间。
但是除此之外我得不到任何信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来往14街的车辆行人无一不行色匆匆。深秋的阳光除了照明毫无作用。坐在麦当劳的乞丐喃喃着听不懂的话语,摇晃着手里装了几枚硬币的可乐杯啊。”
突然发现左手掌心上纹着两个同心圆。目测直径比例3比5,那么面积就是9比25。圆环面积就是……
“我在莫名其妙算些什么啊。”
心底虽然这样嫌弃着自己,还是忍不住在外围的圆上描了一个内接正六边形。
降低焓值,为了最稳定形态的重构。
“那么我就叫自己克莱森吧。”
无由来地,脑内出现了这个念头
东十二街,凌晨两点喂街临近第一大道的街区有一个不大的操场,四周围着三米不到的铁网。靠近铁网的地方,放置着一个大象滑梯。克莱森今晚已经第四次路过这个大象滑梯了,但这次看到还是觉得异常突兀。这个操场设计成篮球场的样子,在边界还立着四五个高高的篮筐。
怎么想都不会有打着篮球却又对大象滑梯念念不忘的新时代青年。
就在她要和大象滑梯第四次擦肩而过的时候,大象滑梯叫住了她。那个声音语气非常粗鲁,带着点沙哑,音色闷闷的。
克莱森就听话地停了下来。
“那小子在我肚子里又藏了两具尸体,你帮我拖出来,随便换个地方埋埋掉。”
克莱森四下看了看,“我进不来。”
大象滑梯却莫名暴躁了,“你是不是瞎,左边明明有个门,没锁。”
“哦,还真是。”克莱森扭过头才发现。
“啧,”大象滑梯发出了不满的声音,“忘记你半边眼睛看不见。”
听到这句话,克莱森把手掌盖住了左眼,“诶,真看不见。”
我居然和大象滑梯是熟人诶。克莱森仔细想想还挺有趣的。
铁门只是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发出了很刺耳的噪音。克莱森的眼神的确不是很好,尤其是晚上。她绕着滑梯转了两圈才发现那个矮矮的门洞,期间暴躁的大象滑梯已经换了五六种不同的词藻抱怨她的眼神。克莱森预感着他下一秒就要跳起来把自己压扁。
门洞太矮,弯下身也进不去。她只好跪下身,慢慢爬进去。
滑梯内的空间太狭窄,本来就微弱的照明一下子悉数消失。克莱森什么都看不见,只闻到了一股浓厚的铁锈味。她就屏住呼吸,又往里面挤了挤。原先被她身体挡在外面的微弱光线,现在终于能够透进来几分。
她就这丝细弱的光线搜寻起来滑梯所说的尸体。深秋的曼哈顿寒风阵阵,反而显得大象肚子里这个狭小的空间格外温暖。顺着塑胶地板摸来摸去,克莱森突然碰到一块衣料。
她顺着方向看过去,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这里。
“这就是之前说的尸体吗?”克莱森不解,“不是说有两具吗。”
算了,无所谓。
正当她准备抓着尸体的脚踝把它拖出去,手里的尸体突然抖动了起来。
克莱森抬头,尸体已经背过身去,双肩一抖一抖的。她疑惑地松开了手里的脚踝。
“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又转回这里,黑暗让它的瞳孔放大六倍以上,圆溜溜的,像猫咪一样。
“你的脑子是不是就个摆设,我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哈哈哈哈!”
那可真是放肆无比的笑声,他像是笑得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克莱森听着那人像是磁带卡带一样的笑声,慢吞吞地倒退爬出了大象滑梯。
大象滑梯果然不会说话。克莱森对自己说。
听着大象肚子里像是不能停下来的笑声,克莱森慢悠悠地退出操场,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铁门,换了个方向往比较明亮的第一大道散步过去。
刚走了几步,那里的笑声就像被掐断脖子的鸡一样戛然而止。铁门被大力地一脚踹开,里面的人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挡住克莱森的路。
克莱森因着黑暗,只得眯起眼打量着这个狂笑神经病。穿着墨绿色的卫衣和暗红色的运动裤,整个人就是行走的圣诞树克莱森试着往右跨了一步绕过这根高大的圣诞树,可圣诞树也跟着往挪了一步,结结实实地挡着路。
“你不会以为我留着尸体等你来处理吧?”他一下子把脸凑过来,特意把声音压低地反问。克莱森不明所以地对着他的眼睛看。
“哈哈哈这种好事我怎么会留给你呢哈哈哈!”狂笑神经病倏地把声音拔高,笑得像只惨叫鸡。克莱森捂住耳朵,乖巧地等他笑完。
他又笑了五六秒,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又把脸凑近开始仔细观察克莱森。
“喂喂喂以前的你可没有那么无聊啊。”他皱着眉,还绕着克莱森转了三周。
“喂喂喂克莱森,”烦躁地跺了跺脚,“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克莱森乖巧地摇摇头。
圣诞树把手往口袋一插,暴躁地原地又自己转了个圈,“啊啊啊啊啊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啊啊啊啊啊麻烦死了!”
克莱森歪着头看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在路边观察到一对男女。那男的也有点像这样歇斯底里哦,那你是不是我前男友?”克莱森试探着问,“我是不是欠你一顿分手饭啊?”疯狂转圈的圣诞树像被点了暂停一样卡住了。
克莱森越看越觉得自己的推测十分正确,“那你叫什么名字?”
圣诞树还是卡着,有点恍惚地回答了,“……埃佩尔。”
“哦埃佩尔,那你要不要吃分手饭
漫长的沉默后,看起来脑子不大好的圣诞树放弃了思考。
“总之请我吃饭!不散伙!请吃饭!”
啊。
克莱森发觉了。
这个看起来脑子不大好的人的确是脑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