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哈娜出去住客栈的提议再次被行秋否决。与上回不同的是，他用了现在的哈娜最急需的“食物”对她进行诱惑。再加上他反复强调自己家不缺客房也不缺钱，多住她一人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哈娜这才悻悻收回正往外迈出的脚步
现在她在府邸内的活动范围非常简单，不是待在自己居住的客房，就是跑去行秋的房间，找他打发时间
今日雨霁初晴，窗外有暖阳，顺着窗沿望出去，刚好可以瞧见庭院里的盛开的琉璃百合
哈娜懒散地趴在窗边，手上支着本小说。她晒着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时时响起的书页声，伴随着毫毛擦过纸张发出的细微声响，前者属于懒洋洋的客人，后者则来源于被工作囚禁于座椅上的主人
在哈娜快看到一半时，耳边传来毛笔被搁置一旁发出的轻响。她撑起身子转头看去，行秋正面对着摊开的账册——据他所说已经是最后一本了——长舒一口气，全然是如释重负的样子
“总算不用再看了
行秋难得有这样苦闷的时刻，没想到除了被父兄勒令练字，竟然有别的活动能枯燥乏味到这种地步。最令人痛苦的是，练字一事，已经没有人会再逼迫他，但查账……怕是以后年年都少不了
哈娜劝慰他
“行秋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把大约看到一半的书在行秋面前晃了晃，提醒他这个世界还有许多美好事物。说起来，这本行秋珍藏的《神霄折戟录·第一卷》还是他特地从暗格里翻出来给她的，可见其宝贝程度
明明其他的都被藏在床下
行秋接过书，爱惜地抚摸着，他问哈娜
“看到现在，哈娜觉得……这本怎么样
“还好吧，”哈娜不喜欢说谎，但也知道要在喜欢这书的行秋面前斟酌词句，“我可能就是不适合看这种，嗯，怎么说呢，背景比较宏大的小说
自己喜欢的东西得到了这样“勉为其难”的评价，行秋却没有表露出不悦的迹象。不如说，他反而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认定的名作和自己的拙作，在哈娜那里获得了不相上下的评语，使他意识到哈娜并非单单对他的书绝缘
这样一来，倒显得那晚之后时不时被愁绪所困扰的自己，像个笨蛋一样
“那下次去万文集舍的时候，再淘些哈娜喜欢的书吧。唔……先不谈这个了，过会儿还是要去不卜庐吗
“嗯，白先生说‘等看诊的人数减少了，或许就能少些忙活’，至于现在嘛，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刚好可以去坐诊，顺便做研究，一举两得
此话一出，哈娜后知后觉地捂住嘴。然而为时已晚，行秋已经开始说道了
“哈娜，让你住下来是我的主意，你没必要跟家父和家兄做出那样的承诺。你承诺的价值，远远超出你‘应该’付出的
这样的对话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了。哈娜有她自己的想法，她从来不愿意白白接受他人恩惠，别人对她好，她也要对别人好。飞云商会不缺钱财，却不会拒绝稀缺药材。哈娜承诺的人工培育野生药材的技术，对商会来说，既可以自利，又能利民
她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被拒绝的可能
“我知道啊，但是只要在我这里值得就行了，不是吗
行秋还想说什么，却被哈娜堵住了唇。她满意地看到少年在突袭之下怔愣的眼神，这下就不用聊那些老生常谈的话题了。舔了舔他的唇角，趁着惊讶的空隙钻入口腔，不一会儿，哈娜就感受到来自对方的配合
“呼
分开后唇齿间还沾染着彼此的唾液，哈娜差点被后来居上的行秋吻得喘不过气
“不行了，我得去不卜庐了
仿佛身后有猛虎追赶，哈娜收拾好东西就往屋外走。不管是行秋的说教，还是他那令人窘迫的轻笑声，她都不想再面对了
也不知道白先生在不在那儿
名叫白术的医者，是哈娜不太擅长对付的那种人。虽然行秋也有些不好对付的苗头，年纪轻轻的，偶尔讲起话来却老气横秋，但是他是真诚又对自己有好感的少年人。白术不一样，他总是端着笑，顶着儒雅随和的表象，实际在想什么却没人知道
还记得第一次与他相见的时候
即便其他当事人都抱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哈娜也要对自己许下的承诺负责
如清心、琉璃袋这样的野生药材，在考虑培育条件之前，先要拿到野生样本。哈娜在旅途中顺手采摘的都已经不新鲜了。如果要找到新鲜的药材，首选自然是璃月公认最好的药庐，不卜庐
须弥的健康之家算是诊所，为民众提供免费的治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具有公益性质的官方机构
也就是说，哈娜是头一次进到真正的药店
好在她也不缺钱，但是……这药庐好像有点缺柜台
“欢迎光临
这家店，老板和柜台的人员都遍寻不及，不远处倒是有一个小哥，似乎在给病人看诊。正迷惑着，哈娜寻着声音走向柜台，终于在柜台后面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欢迎光临不卜庐。我是，七七
额头上贴着黄符的女孩如是说。哈娜注意到，她的帽子的檐边上镶嵌着一颗冰属性神之眼。这位神之眼持有者，说话慢慢的，语调极平，动作也与常人不同，总觉得要更迟钝些
传说中的僵尸吗
哈娜眨了眨眼，问道：“你好七七，请问店里有卖新鲜的清心、琉璃袋吗？或者雪莲什么的。最好要带着根系的，可以直接作移栽样本的那种
“移栽……样本？”七七歪了歪头，紫琉璃般的眼睛里写满了疑问，随即她晃了晃脑袋，仿佛要把听不懂的话都甩出去，“有药方吗？有药方的话，七七可以，帮忙抓药
“药方？如果没有规定是谁写的话，我可以现在写一个
哈娜没想到还有药方这一茬，归根结底她又不是来开药的。在她眼里，这就是有和没有的问题
不过面对可爱的七七，她毫不吝啬自己的耐心
谁知道一听她的话，七七好像又陷入了新的思考漩涡。早知道她这么纠结，还不如自己写好了直接给她呢
“总之，只要有了新鲜的移栽样本，我就可以……”哈娜解释道
“就可以
陌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是情绪上扬的女声。哈娜转过身去，只见一个披着外套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正在缓步向她走近。随着他的靠近，哈娜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雾虚花香
哈娜第一次瞧见发色接近品绿色的人，蓄着长发，气质却不显得阴柔。只是这声音和形象的差别也太大了，莫非是男相女声？理论上来说是存在的
璃月不是有传统的戏曲吗
眼看着哈娜的思绪快要放飞到天外，望着男人的眼中，那意味不明的神色也愈发令蛇火大。没等男人先开口解释，绕在男人脖子上的白色长蛇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真是失礼，看脖子看脖子
“蛇……会说话的蛇
“这有什么好惊奇的，我还见过会说话的植物呢
蛇的眼瞳是熟透葡萄那样的深紫色，哈娜呆呆地和她对视，总觉得对方似乎意有所指。在哈娜进一步深思之前，充当白蛇移动坐骑的高个男人没忍住笑出声来，打断了她的思考
“非常抱歉，长生她并没有冒犯的意思。”男人弯了弯眉眼，笑容温润，“我是不卜庐的老板，白术
一句话把两个人都介绍了。哈娜了然，璃月之大无奇不有，僵尸店员、会说话的蛇和脖子上盘着蛇的药庐老板，今天可算是见识了个遍
怪不得和行秋提到今天行程的时候，他会露出那样怪异的神色。然而也只是一瞬间，行秋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在她的追问下硬是打着太极，什么也没透露
搞了半天，是不想提前泄露了其中“妙趣”。说白了就是想看她的乐子
哈娜想明白了，在心里给存心看她笑话的行秋默默记了一笔。或许是她郁闷的神情太过明显，长生好奇地动了动脑袋，上身悠悠抬起，问道
“怎么那副表情？你还没说‘就可以’什么呢。听不到后续，我今天可会睡不着觉的
会说话的蛇，也要睡觉……在白先生的脖子上睡吗？还是说有个小窝呢
“哦，白先生和长生，你们好。”哈娜不跟小蛇计较，不如说，长生这样性情直率的蛇还挺可爱的，和之前在雨林里咬了她一口的坏家伙不一样，“叫我哈娜就好。我来这儿是要买新鲜的药材。至于用处嘛，是为了培育可以人工种植的品种
“人工培育？那以后岂不是都不用采药了。”长生惊道
“还没尝试，只能说成功的概率不小。但是完全取代天然药材，大约是不可能的啦
“原来如此。抱歉，七七她是靠着敕令行事的僵尸，所以比较疏于变通
白术的语气温和。镜片后金橙色的眼睛盈满笑意，只是那罕见的菱形瞳孔，让这份笑意多了丝诡异。也许是错觉，在这番话之后，他对哈娜的态度似乎更热情了
“这样吧，不卜庐当然可以提供足够的样本材料，除此之外还能免费提供培育实验的场所。作为回报，我想请哈娜小姐每日过来坐诊，您意下如何你们这儿很缺人吗？”哈娜讶异地指了指自己，“我的医术可不算好
“哈娜小姐应该也有所耳闻，群玉阁事件影响恶劣，伤员数量不少。近日来我都忙于出诊，药庐的坐诊就只有阿桂一人负责，哈娜小姐若能相助
“好了，我帮就是了
不得不说白先生眉头微蹙、仿佛强颜欢笑的模样杀伤力实在太强，哈娜没撑过几秒就同意了。一方面，白术说来就诊的人大多都开了方子，哈娜的工作难度大减，另一方面，对于“好说话”且大方提供了研究场所的白术老板，哈娜确实很难说出拒绝的话语
再者说，没有什么比热心帮助更能使人融入一个城市的了
哈娜还想在这里开家花店，她的爱好很简单，种花、看花，但凡是与花相关的事物，都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当务之急，就是先把承诺的研究做出来，之后就可以自由地经营花店了
但是，白先生怎么会知道她懂医术呢
不知怎的，当天夜里，哈娜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不受控地浮现出白术那双妖异的金橙色眼睛。与白日里所见的无异，但就是莫名地使人生出寒意
同样是看不透心思的人，哈娜觉得还是某个书记官比较好对付
当然，仅限于心里想想
哈娜打了个激灵，把自己缩进被子里
如果被艾尔海森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一顿嘲讽
“自由地经营花店”，这flag已经立下了
作者卡文了呢……在脑内反复开了好几趟车，提笔还在艰涩地写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