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若薇18岁这年，她的赔钱爹终于死了。
前两年许胜就已经靠着医院里的设备吊着命了，在医院今年说可能救不回来之后，许若薇一边落泪一边说了一句：“拔掉呼吸机吧。”
自此，他许胜荒唐的48年终于结束了。
许若薇这人命不好。
很早的时候她和她妈被许胜打，她妈也把气发到她身上也打她。她从小就有别人没有的待遇——回家就是男女混合双打。
小小的许若薇一边挨着打一边嚎啕大哭的看着电视机里的男女混合乒乓球赛，第无数次觉得自己就像个乒乓球一样。
后来她妈死了，她以为不用挨打了。
结果他爸隔天就带了个女的上门，说这以后是她妈。
当时的许若薇已经七八岁了，冷眼看着那个漂亮的女人牵着她漂亮的儿子，麻木的被他们使唤着。
许胜对着那个女人点头哈腰的样子让许若薇作呕，要是用现在的许若薇的话来说就是：原来他妈的许胜是个傻逼舔狗。
那女的很漂亮，也对他儿子很好。
有时候许若薇会羡慕：要是自己妈妈也对自己这么好就好了。
不过过一会她又会低着头想：还好死的早，不然现在还挨两个人的打。这个女人也挺好，起码不打她。
她那个便宜弟弟许琼在十一二岁的时候查出来有个治不好的毛病，什么癌症。
后来许若薇才知道，许琼不是她爹亲生的。但是在知道他的病之后，还是倾家荡产的给他治疗。许琼他妈也得癌症，去许若薇家里也是因为被原来的家赶出来了。
单纯因为癌症，没别的。
只是小康家庭又耗不起，更别说还有个可能隐性遗传的拖油瓶。所以就来拖累许若薇她们家了。
据说在她妈还活着的时候就搞一起了。
许琼他妈没活多久，在一天上吊自杀了。
遗书上是这么写的：我不治了，求你照顾好琼琼。
许若薇那个便宜爹难过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但还是不忘抓着许若薇打。一边打一边说：“都怪你克死了梦梦！你克死你妈不够！还要来克她！”
许若薇生平第一次大声反驳：“你怎么不说你克死了你每一任老婆！”
她的反抗换来的是更深的毒打，幸好最后她的便宜弟弟挡在了她的面前。不然许若薇毫不怀疑，自己真的要死在那天了。
许胜从此之后就真的有好好照顾许琼。
许若薇不止一次恶狠狠的瞪着许琼：“他对不是亲生的都这么好，为什么不对我好点。他妈的，干脆你死之后带走他行不行。”
许琼的脸色一白，但还是摇着头解释：“对不起姐姐，我没有想和你抢爸爸。”
“闭嘴吧你。”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和一个癌症患者说死字是多么的罪恶，即使他很小。但是每次许琼都像是不在乎一样每天都偷偷塞给她钱。
后来许若薇长大了，每次想起以前的话都想半夜起来抽自己两个巴掌。
所以她也就知道了愧疚心是多么的严重，此后开始茶言茶语屡试不爽。
许胜有一句话说对了：自己是个灾星。
许胜很多年前就为了给许琼治病欠了很多钱，后来为了把许若薇抓去打工不幸踩空从楼上摔下去成植物人了。
终于到了18岁这年，许若薇脱离了许胜。她终于他妈的把许胜克死了。
许若薇捧着许胜的骨灰，在一条巷子里呆呆的站着。
她控制不住的开始大笑，笑着笑着就开始流泪。
其实他们也是偶尔会有那么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的，就算只是一两次。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那些殴打和后来的生活是多么的讽刺。
原来许胜是能好好对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的。
眼泪滴到骨灰里，许若薇看着它们凝结起来，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然后毫不犹豫的，抓起来一把骨灰，扬了。
干完之后她觉得不过瘾，把骨灰放在地上，拿着遗照狠狠的砸在地上。伴随的还有她的破口大骂。
“他妈的！晦气！”
“给你送终！你他妈也配啊！”
骂完之后，许若薇长舒出一口气，满脸微笑的抬头。
然后她就看到了
一堆人。
还有什么比别人看见自己扬了自己亲爹的骨灰还尴尬的呢，如果有，那就是还摔了遗照。
许若薇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群公子哥，想着该怎么去说的时候他们就如鸟兽一般散开。只是许若薇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出一丝戏谑。最领头的那个眼里还带着一丝丝探究。
许若薇嘛，年级第一。
大家都知道的高三的高冷系美女，整天除了上课时间没人知道她在哪。
领头的那个宋壹之嘛，谁人不知的吊儿郎当的富二代公子哥。
碰巧了这不是，正好就抓到了许若薇空闲时间在哪。
更巧的就是，宋壹之听过许若薇。也有点兴趣。
许若薇见到他们走了微微皱眉，捧起地上的骨灰和玻璃碎了的遗照带去自己妈和许琼他妈睡的地方给埋了。
按照许若薇她妈的性格，她肯定是不敢对许琼她妈做出什么的。但是两个女人一定会让许胜头疼。
能让许胜头疼就足够了。
许若薇到了墓地的时候许琼已经在了，看着许若薇手上破碎的镜框他什么也没说。
许胜对于他来说也算半个救命恩人，吊着他的命。
但是许若薇想：为了能攀住自己，他很早就已经撇清了关系。
许若薇十六岁，也就是许琼十三岁的时候，许胜就成植物人了。许琼知道许若薇对自己也不是很喜欢，哭着求她不要丢下自己。
许若薇无动于衷。
最终还是许琼哭着下跪之后许若薇才松口说：“你要留下就留下来吧。”
从此之后，许家就剩许若薇和许琼两个人了。
许若薇埋好许胜，带着许琼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这片地方。
以前还有她和许胜一起供着许琼，现在许琼只能靠他。
许胜之前为了给许琼他妈治病花了不少钱，之后又给许琼花钱，这些钱现在都让许若薇还了。
五十万，一笔不菲的钱财。
许若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完。这还只是人家目前找上门的数。
许若薇看了许琼一眼，叹了口气说：“你回家吧。”
她待会还要去一家酒店做上酒的工。
她还没过完生日不算18，人家就给她十块钱一小时。她算上之后帮工刷盘子的时间，一晚上大概赚四五十块。
许琼摇了摇头，拉着许若薇的衣角红了眼眶：“姐姐，你今天也会很晚回家吗？”
“嗯。”许若薇点了点头，想要拉开许琼的手。但是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改为牵着他，“走吧，姐姐送你回家。”
“好。”
许琼乖乖的点头，跟在许若薇后面慢慢的走着。
许琼得肺癌没多久，之前也有吃药手术。剩下的日子需要定期复查，定期吃药。这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笔高昂的支出。
许若薇头有点疼，但还是面无表情的送许琼回家。许琼站在门口和他漂亮的姐姐挥手拜拜，眼里有着眷恋和不舍。
许琼遗传了他漂亮的妈，自己也漂亮的不像话。
许若薇转头看了一眼，叮嘱了一句：“关上门乖乖等我回来。”
然后就头也不回的扎进这奔流不息的车水马龙之中。
许琼乖乖的点了点头，即使许若薇看不见。做完这一切之后，许琼转身走进了那幢破落的楼里。
许胜什么也没给许若微留，就连房子都卖了。
现在住的地方都是许若薇花了一个月500块钱租来的。本来还有更便宜的，但是怕许琼吃不消，她就租了一个自己还能承受的。
破烂的房间里就一张床和一个干净的角落，那是许琼睡的地方。
许若薇没和许琼说自己的这个酒店是会所，这个地方只要你有色相都能赚大钱。
但是许若薇自觉没必要为了许琼做出这种地步，更主要的是没必要。
现在许琼的病还没那么严重。
许若薇换上工作服，开始去酒柜按单挑选送达。
这里的衣服都很暴露，但是相比起陪酒女郎，她们这种侍应生不过是穿个超短裙而已，算是保守了。
他们这里的规矩严格，进来的人非富即贵。送酒的侍应生一律规定不准抬头看人。
许若薇低着头进入包间，放下酒就准备离开。
接下来的事情是有酒童安排或者陪酒小姐的，她只要送完就能去下一家。
但是事情发生的就那么突然，有一个人抓住了许若薇的手臂。
以往这种事情也有，许若薇准备道歉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许若薇？”
许若薇微微眯眼，抬头看向面前的公子哥。
很好，是宋壹之。
还有一群早上看见她扬了自己爹骨灰的人。
许若薇扬起一个脸上最完美的笑容，看着众人。
“请问各位还有什么需要呢？”
“需要？”宋壹之挑了挑眉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坐过来。”
瞬间所有人开始起哄。
“哦~宋哥这是看上她了吗？”
“可以啊许若薇。”
“诶许若薇你头发上什么味道，怎么那么难闻？”说完转头问了一个从来没有说过话的男生，“叶疏源你闻到了没有啊。”
“没有，你闻错了。”
“话说许若薇你怎么在这里啊，是赚钱吗。”
问话的人眨巴着眼睛，好像是很好奇的样子。
但是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
来这种地方的，不管是哪一类服务人员，都会有其中几个被玷污。
许若薇高中就来打工，不是钓凯子是为了什么。
许若薇却像是听不懂一样，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我是来打工的。”
“打工？我看不像。”
“我也是。你老实说，是不是钓凯子的。钓凯子的话你看看我们宋哥怎么样。”
许若薇摇了摇头开口：“我
“算了。”话还没出口，宋壹之放开了她的手耸了耸肩，“我就不打扰你了。不过话说，你白天扬骨灰这事被我们看到了。你多少是有点大逆不道在身上的。”
“你
“对不起。”
这下是轮到许若薇开口打断了。她深深的鞠了个躬。
“白天的事情很抱歉，我本来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干的。没想到遇见了你们，很抱歉让你们看见了这一幕。”
这一下把宋壹之整不会了，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了。
还是有人开口给他找场子了。
“那你早上就扬骨灰，晚上来夜场上班，你心真大啊。现在连我们宋哥都看不上，你还要找谁啊。”
那语气之中有着几分嘲讽，许若薇听出来了，但并没有恼怒。
她照着自己一贯的作风，又鞠了个躬。抬起头来无比真诚的看着他们说着。
“我确实是来打工的，给各位造成困扰是我的不对。我也没有看不起宋先生，相反我很惶恐自己有这种殊荣。”
“我妈妈很早就死了，这么多年来是我爸一直带着我和我那个后来进家门的弟弟的。但是我爸从小就打我，我几乎是没有好的一块肉。这两年来他成植物人了我才慢慢好起来。”
众人随着许若薇的话打量着她。
一看还真是。
许若薇瘦的几乎能被风吹走，腿上也有一些或大或小的疤痕。
“昨天医生宣布救不回来了我才放弃，扬骨灰这件事情是我不对。但是我爸生前我不敢反抗，所以只能以此来发泄。实在是很抱歉给你们造成困扰了。”
“我在这里打工确实是因为钱，但不是为了钓凯子。我弟弟三年前就诊断出了肺癌，我爸的钱大部分都给后妈和弟弟治病。他出意外的赔付也在这两年陆陆续续的花在了他身上。所以我很缺钱，只能来打工。”
“早上刚打完工就去医院给弟弟拿药了，顺便去了火化场处理了我爸的后事。现在刚从墓地回来，身上可能会有点各个场地混合的气味不好意思。我会注意的下次会冲洗一下的。”
一番话讲的众人沉默了。
宋壹之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许若薇再三道歉鞠躬之后没有人再开口。她环视了一圈，确保没人要留下她之后就出门走了。
经理被宋壹之叫进来，询问了一下许若薇的工资。
“许若薇是临时工，时薪是十元一小时。”
“人民币？”
“是的。”
包厢里的所有人又再次沉默了。